第七天沒安排集體任務，林小夏說給大家留了“秘密驚喜”，一早抱著個木匣子躲進了雜物間，只說傍晚再揭曉。眾人倒也樂得自在，溫棠拉著周航去后山采野菊，張曼在廊下翻著舊樂譜哼唱，陸柯蹲在院子角落逗那只三花貓，院子里靜悄悄的，只剩風拂過槐樹葉的輕響。

蘇清圓在客房書架上翻到本舊相冊，封面磨得發(fā)毛，邊角卷了邊。她坐在門檻上翻開，里面是民宿老主人年輕時的照片——有穿的確良襯衫的青年站在老槐樹下，有扎麻花辮的姑娘蹲在灶臺前添柴，還有張全家福，背景正是這院子，石桌上擺著搪瓷杯，和現(xiàn)在的樣子竟差不離。

“在看什么？”沈硯的聲音忽然從身后傳來。

蘇清圓嚇了跳，相冊差點脫手。他伸手扶了把，指尖擦過相冊封面，順勢在她旁邊蹲下：“老照片？”

“嗯，”她把相冊往他那邊遞了遞，“你看這張，槐樹下站著的人，是不是和現(xiàn)在的樹差不多粗？”

沈硯湊過去看，照片里的槐樹確實細些，可枝椏的形狀和現(xiàn)在幾乎一樣。他指尖點了點照片里姑娘腕上的銀鐲子：“這鐲子看著眼熟，好像今早阿姨做飯時戴了。”

蘇清圓仔細一看，還真是——老照片里的銀鐲雕著纏枝紋，今早民宿阿姨端粥時，腕上晃的正是這只，只是多了幾道磨痕，像被時光啃過的印子。

兩人湊著看了半晌，沈硯忽然起身：“我房里有樣東西，或許你也該看看。”

他回房拿了個牛皮本子，封面印著“《舊巷》拍攝手記”，是當年拍民國劇時用的。他翻到中間一頁，遞到蘇清圓面前。那頁貼著張片場照：她穿件月白旗袍，正蹲在地上撿劇本，旗袍裙擺沾了點泥，而他站在不遠處，手里拿著件干凈外套，眼里的笑快溢出來。

照片旁邊有行小字，是他的筆跡：“小蘇老師踩了裙擺，蹲在地上撿本子，像只慌慌張張的小兔子。外套沒來得及遞，她就跑回化妝間了。”

蘇清圓的指尖落在“小兔子”三個字上，燙得像要縮回來。她記得那天——拍淋雨的戲，她踩了旗袍裙擺摔在泥里，劇本也散了，怕耽誤進度，撿了本子就往回跑，壓根沒注意他站在旁邊。

“還有這個。”沈硯又翻了頁，里面夾著顆用玻璃紙包著的話梅糖，糖紙都泛黃了。“拍最后一場戲，你說臺詞時嗓子啞了，我去小賣鋪買的。你說太酸，只咬了一口就給了場務，”他頓了頓，聲音低了些，“我后來又去買了罐，沒敢給你。”

蘇清圓捏著那顆話梅糖，玻璃紙脆生生的。她想起那天的事——最后一場是訣別戲，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臺詞都說不連貫，嗓子啞得像吞了砂紙。他遞水時，她正鬧別扭，沒接，轉身就進了化妝間。原來他還去買了話梅糖。

“其實那天……”她想解釋，又不知從何說起。

“我知道。”沈硯打斷她，眼里帶著笑，“你是怕哭花了妝，耽誤下一條。”

兩人沒再說話，只坐在門檻上，看陽光慢慢移過老槐樹的影子。相冊攤在蘇清圓腿上，他的手記放在旁邊，舊照片和舊字跡湊在一塊，像把落了灰的鑰匙，悄悄打開了什么。

傍晚時林小夏終于揭曉了“秘密驚喜”——她從雜物間抱出個舊放映機，說找民宿阿姨借的，能放老膠片。院子里拉了塊白布當幕布，眾人搬著小板凳坐好，林小夏搗鼓了半天，白布上忽然映出畫面：是前幾天拍的片段，有穿旗袍的她和穿長衫的他站在槐樹下，有溫棠和周航剝山楂的樣子，還有陸柯被油濺到跳腳的傻樣。

放到茶會那段時，畫面忽然停了——是沈硯幫她拂槐樹葉的瞬間，林小夏竟給放慢了。背景里的槐樹葉沙沙響，他的指尖擦過她的肩頭，她抬頭時眼里的光，都清清楚楚映在白布上。

院子里靜悄悄的，陸柯沒了聲響，溫棠悄悄碰了碰周航的手。蘇清圓的心跳得快，偷偷看沈硯，見他也在看她，眼里的光比幕布上的還亮。

“這算……”她小聲問，“算林小夏的惡作劇嗎？”

沈硯沒回答，只從口袋里摸出顆話梅糖，是新的，糖紙亮晶晶的。他剝開糖紙，遞到她嘴邊：“嘗嘗，這次不酸。”

話梅糖含在嘴里，甜津津的。幕布上的畫面還停著，晚風帶著槐花香吹過來，蘇清圓忽然覺得，那些藏在舊時光里的話，不用刻意說，也都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