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劇《晚風知意》開機那天，蘇清圓站在片場的老榆樹下背臺詞，風把劇本吹得嘩啦響。沈硯從化妝間出來，見她正踮腳夠被風吹到樹杈上的劇本，快步走過去抬手摘了下來，指尖掃過她發頂：“剛化好的妝，別蹭花了。”

劇本封面沾了點榆樹葉的碎渣，他用指腹捻掉，才遞還給她。蘇清圓接過時指尖碰了碰他的手，溫溫的——他剛從暖房似的化妝間出來，指尖總帶著點暖。

“沈老師蘇老師，導演讓走下機位。”場務跑過來喊，手里舉著兩杯熱豆漿，“剛買的，還熱乎。”

沈硯接了豆漿，把甜口的那杯塞給蘇清圓——她不愛喝咸口的，他總記得。兩人并肩往導演監視器那邊走，腳下的石板路是劇組特意鋪的，仿著老城區的舊路，踩上去咯吱響，倒比現代劇的水泥地多了點意思。

這部戲講的是老城區里一對修舊物的師徒，沈硯演師傅，蘇清圓演跟著他學手藝的徒弟。第一幕戲是徒弟初來乍到，在舊物鋪門口蹲著想給掉毛的貓順毛，被師傅遞了把梳子。

“準備——”導演喊開機的聲音落了，蘇清圓立刻蹲下身，指尖剛要碰到貓背，忽然頓了下。那只橘貓不知怎的，突然往她懷里鉆，尾巴掃得她手背發癢，她沒忍住，嘴角彎了下。

“卡。”導演笑著擺手，“清圓繃住點，這會兒你該是怯生生的。”

蘇清圓趕緊把貓抱到旁邊道具箱上，紅著臉道歉：“對不起導演，它太乖了。”

沈硯站在道具鋪門口，手里還攥著那把舊木梳，見她耳尖發紅，低聲道：“等會兒它再蹭你，你就捏捏它后頸，之前看你喂小區的貓用過這招。”

蘇清圓愣了下——上次在小區喂流浪貓，他開車接她收工，只是在車里等了會兒，竟連她怎么逗貓都記著。她點點頭，重新站回原位，果然，開機后橘貓又往她跟前湊，她按他說的捏了捏貓后頸，小家伙果然乖了，蜷在她腳邊不動了。

“很好！過了！”

導演喊“過”的瞬間，沈硯把手里的木梳遞過來，正好接住她起身的動作，扶了她胳膊一把。沒人注意到他指尖在她袖子上蹭了蹭——她剛才蹲在地上，袖口沾了點草屑，他順手拂掉了。

午休時蘇清圓在休息室看劇本，沈硯端著個保溫桶進來，掀開蓋子時冒起白汽，是熱湯面。湯里臥著個溏心蛋，飄著幾根青菜，正是她愛吃的細面。

“讓助理買的？”她挑了一筷子面，熱氣撲得臉頰發紅。

“我讓阿姨煮的，片場的面太硬。”沈硯坐在她對面，拿過她的劇本翻了翻，在某頁折了個角，“下午這場戲，你這句臺詞‘這舊鐘修不好了’，尾音別落太沉，帶點委屈，符合她那時候的性子。”

蘇清圓往嘴里塞了口蛋，蛋黃順著嘴角流下來，沈硯抽了張紙巾遞過去，指尖擦過她下巴：“慢點吃。”

她含著面點頭，看他在劇本折角處寫了行小字：“修鐘時指尖別太用力，道具鐘的玻璃脆。”字跡清瘦，和他平時說話的語氣一樣，細心得很。

下午拍修鐘的戲，蘇清圓按他寫的，指尖輕輕捏著螺絲刀，果然沒磕到玻璃。沈硯站在她身后教她調齒輪，胸膛幾乎貼著她后背，聲音壓得低：“往左擰半圈，對，慢著點。”

他的呼吸落在她耳后，癢得她差點拿不穩螺絲刀，卻偏偏記得他早上說的“別蹭花妝”，硬是繃著沒動。直到導演喊“過”，她才松了口氣，轉身時撞進他懷里，他伸手扶了她腰一把，低聲笑：“沒抖，不錯。”

收工時天已經黑了，沈硯開車送她回家。車開過老城區的巷口，路燈把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蘇清圓忽然想起什么，從包里翻出個小布包：“給你的。”

是她中午趁休息編的繩結，紅繩纏著根細銀線，是劇組道具間撿的廢銀線，被她磨得光滑。“看你鑰匙串上的繩快磨斷了，”她把繩結遞過去，“湊合用。”

沈硯接過來，當場就把舊繩解了，把新繩結系上，往她眼前晃了晃：“好看。”他鑰匙串上掛著那把鐵盒子的小銅鎖鑰匙，紅繩纏在上面，倒比之前的舊繩亮堂多了。

車停在她公寓樓下，蘇清圓剛要開車門，被他拽住手腕。他從副駕拿過個袋子，里面是個保溫杯：“阿姨煮的銀耳羹，放你冰箱，明天早上熱著喝。”

“你怎么總帶這些？”她接過來，杯壁溫溫的。

“怕你在片場吃不好。”他看著她，眼里映著路燈的光，“上去吧，明早我來接你。”

蘇清圓“嗯”了聲，抱著保溫杯上樓。打開冰箱把銀耳羹放進去時，看見里面還剩小半盒桂花蜜——是上次從陸柯家帶的，她總忘了吃，沈硯卻總記著給她帶配蜜的甜湯。

第二天早上沈硯來接她，副駕放著個竹編小筐，里面是剛買的油條和豆漿。蘇清圓坐上車，見他鑰匙串上的紅繩結晃了晃，晨光透過車窗照在上面，亮閃閃的。

“昨天的戲剪出來了，”他發動車子時隨口提了句，“導演說你蹲在貓旁邊時，眼睛亮得像裝了星星。”

蘇清圓咬著油條笑，沒告訴他，其實她那會兒沒看貓，是余光瞥見他站在鋪門口，手里攥著那把舊木梳等她，才沒忍住彎了嘴角。

片場的日子過得快，轉眼就到了拍雨夜戲。蘇清圓穿著薄衫站在雨里，臺詞念到“我總覺得這鐘能修好”時，聲音被風吹得發顫——不是演的，是真冷。

導演喊“卡”的瞬間，沈硯的外套立刻裹了過來，帶著他身上的暖。他把保溫杯塞到她手里，是熱姜茶：“快喝，別感冒了。”

助理遞來毛巾，他接過替她擦頭發，指尖避開她的妝，只輕輕按掉發梢的水珠。“剛才那句臺詞，”他擦著擦著忽然低聲道，“你念的時候，眼里真有光。”

蘇清圓捧著姜茶抬頭，看見他眼里的自己，被外套裹著，被暖風吹著，竟不覺得冷了。雨還在下，片場的燈亮得像晝，遠處有劇組的人在笑鬧，近處是他擦頭發的動作，輕得像怕碰碎什么。

她忽然想起他鐵盒子里的銀杏葉，想起桂花蜜里的星星，想起他鑰匙串上的紅繩結。原來安穩的日子從不是什么轟轟烈烈的事，就是他記著她不愛吃咸豆漿，記著她怕道具玻璃脆，記著在雨里給她遞件暖外套——是這些碎得像星子的小事，湊成了滿當當的、踏實的暖。

“沈硯，”她喝了口姜茶，暖意在喉嚨里化開，“晚上收工，去你家煮面吧？我帶雞蛋。”

他擦頭發的手頓了下，抬頭看她，眼里笑出了光：“好。我備青菜。”

雨還在下，可風里好像有了點甜，像桂花蜜，又像他眼里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