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半，城市還未完全蘇醒，但夏末的暑氣已經悄悄彌漫開來。市公安局刑偵支隊一大隊辦公室，燈已經亮了半宿。

隊長陳默端著掉了瓷的搪瓷缸，里面是濃得發(fā)黑的茶。他站在白板前，上面還殘留著上一個盜竊案的一些線索照片和關系圖，還沒來得及擦掉。他眼睛里有些血絲，但目光依舊銳利，盯著那些信息，手指無意識地敲著缸子邊緣。

“頭兒，又一宿沒回？”孫虎打著哈欠從外面走進來，手里拎著幾個煎餅果子和豆?jié){。他穿著短袖警服，肌肉線條分明，像是剛晨練過。

“快了，等法院那邊的補充材料到了，就能結案移送了。”陳默頭也沒回，聲音帶著一絲疲憊的沙啞，“買的什么餡的？”

“老規(guī)矩，雙蛋雙脆。”孫虎把一份放在陳默桌角，“老趙又睡機房了？”

話音未落，技術室的門開了，趙明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fā)和濃重的黑眼圈飄了出來，眼鏡歪在一邊，精準地摸向裝著煎餅的塑料袋。“虎子，好人一生平安……有咖啡嗎？”

“美的你，只有豆?jié){，愛喝不喝。”孫虎嫌棄地瞥了他一眼，“又鼓搗啥呢？看你這魂兒都快讓電腦吸進去了。”

“別提了，”趙明灌了一大口豆?jié){，噎得直翻白眼，“昨晚那起網絡詐騙案，服務器在境外，跳了幾百個代理，追蹤起來忒費勁，剛有點頭緒……”

這時，辦公室門被推開，新人李文小跑著進來，手里拿著簽到本，衣服筆挺，精神頭十足。“陳隊，虎哥，明哥！早上好！我剛去看過，檢察院退回補充偵查的那個案子材料送來了，我放您桌上了陳隊。”

陳默點點頭，終于轉過身，拿起還燙手的煎餅咬了一口：“嗯，知道了。小文，今天你跟著孫虎，把盜竊案最后兩個旁證再核實一遍，準備移送意見書。”

“是！”李文聲音響亮，帶著初生牛犢的干勁。

平靜的早晨還沒持續(xù)五分鐘，陳默桌上的內線電話就尖銳地響了起來。所有人的動作都頓了一下。這個時間點，內線電話通常意味著緊急情況。

陳默放下煎餅，抓起電話：“喂，刑偵一大隊，陳默。”

電話那頭傳來指揮中心值班員急促的聲音：“陳隊，剛接到報案，城西宏興廣場永輝超市地下儲物柜區(qū)，清潔工發(fā)現一個行李箱滲漏不明液體且有異味，保安打開后發(fā)現疑似人體組織。現場已被初步保護，請你們立刻出現場！”

“具體位置？通知法醫(yī)和技術隊了嗎？”陳默的聲音瞬間變得冷靜而清晰，之前的疲憊一掃而空。

“地址是宏興廣場B1層永輝超市入口旁第三排儲物柜。已經同步通知沈法醫(yī)和技術隊了。”

“收到，我們馬上到。”陳默掛斷電話，目光掃過瞬間進入狀態(tài)的隊員們，“來活了，疑似分尸案。地點宏興廣場地下超市儲物柜。孫虎，開車！趙明，帶上你的寶貝裝備！李文，跟緊學習！我給沈雨打電話確認一下。”

沒有多余的廢話，三人立刻行動起來。孫虎一把抓起車鑰匙和槍械，趙明沖回技術室背出一個碩大的雙肩包，里面是各種現場勘查電子設備。李文深吸一口氣，趕緊跟上。

警車拉著警笛，呼嘯著穿過早高峰逐漸擁擠的車流。陳默坐在副駕，給法醫(yī)沈雨打電話：“沈雨，現場情況知道了？”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清冷平靜的女聲：“知道了，正在路上。提醒他們，別破壞滲漏液，尤其是行李箱周圍的地面。”

“明白。現場見。”

開車的孫虎啐了一口：“儲物柜？拋尸拋到人流量這么大的地方，這混蛋夠囂張的啊！”

后座的趙明已經開始擺弄他的平板：“宏興廣場……那邊監(jiān)控密度不低，希望有個好角度。超市自己的，廣場物業(yè)的，還有周邊商鋪的……工程量不小。”

李文緊張地看著窗外飛逝的街景，又看看前排沉穩(wěn)的隊長和開車的孫虎，努力壓下心里的悸動。這是他入職以來遇到的第一個可能如此惡劣的案件。

到達宏興廣場時，地下車庫入口已經被先到的派出所民警拉起了警戒線。超市還未到營業(yè)時間，但外面已經圍了一些好奇的群眾和記者。

陳默一行人下車，出示證件，彎腰鉆過警戒線。地下車庫的空氣混合著汽油味和一股淡淡的、難以言喻的腐敗甜膩氣味。

發(fā)現現場的儲物柜區(qū)域已經被派出所民警用隔離帶圍了起來。幾個穿著超市保安制服的人和一名穿著清潔工衣服的大媽臉色慘白地站在一邊，由民警陪著做初步詢問。

一個巨大的、深藍色的硬殼行李箱立在地上，旁邊放著被保安暴力撬開的柜門鎖。箱子側面靠近底部的地方，正緩緩滲漏出暗紅色的粘稠液體，在地面聚集成一小灘，那股怪味正是從這里散發(fā)出來。幾只蒼蠅已經循味而來，嗡嗡地盤旋。

技術隊的同事正在周圍拍照、測量。法醫(yī)沈雨已經到了，正蹲在行李箱旁邊，戴著口罩、手套和發(fā)套，仔細觀察著滲漏液和箱體縫隙，她的助手在一旁準備勘查箱。

看到陳默過來，沈雨抬了抬手，算是打過招呼，聲音透過口罩悶悶的：“陳隊，初步判斷，滲漏液是高度腐敗的血水和組織液。箱體重量和形態(tài)符合裝有大量人體組織的特征。需要立刻打開檢驗。”

陳默點頭：“開吧。小心點。”他環(huán)顧四周，“趙明！”

“在！”趙明已經架起了他的設備，“正在排查這個區(qū)域的監(jiān)控探頭位置。超市內部監(jiān)控室已經聯系上了，正在調取昨晚到今早的錄像。”

“孫虎，帶人去詢問保安、清潔工，還有最早到場的派出所同志，了解詳細發(fā)現經過和現場最初狀態(tài)。李文，你跟著記錄，注意觀察他們的表情和語氣細節(jié)。”

“是！”孫虎和李文立刻走向被隔離的報案人。

技術隊人員上前，小心地將行李箱放倒（避免繼續(xù)滲漏污染更大范圍），然后嘗試開箱。箱子有密碼鎖，但已經被保安破壞，很容易就打開了。

一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腐敗氣味瞬間爆發(fā)出來，即使戴著口罩，也讓周圍幾個人忍不住干嘔或后退半步。連經驗豐富的陳默也皺緊了眉頭。

只有沈雨面不改色，湊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