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醉了？”楚云錚的語聲慵懶低沉。

“什么是醉？什么又是醒？”蘇晗唇角抿著笑，支肘倚在他身側(cè)，纖長手指輕掃他眉峰，眉眼帶著說不盡的嫵媚，道不盡的魅惑。

“說的對?！背棋P的手抬起，摩挲著她的臉頰，“此時醉的人，仿佛是我?！?/p>

蘇晗食指點上他薄唇，湊近他一點，又抬眼看著他，“我若做了什么事，你的清白可就真被我毀了。”唇角緊抿著，強忍著笑的樣子。

楚云錚輕輕地笑，“毀人清白還有真假之說？”言下之意，大家都破罐子破摔吧，不用客氣。

“這一生，若不知情為何物，也的確是件憾事。”蘇晗一點點貼近他的唇，探手蒙住他的眼睛，莫名加了一句，“委屈王爺了?！?/p>

她的氣息徐徐襲來，幾分醇酒的清香，幾分蠱惑人心的曖昧，硬是讓他忘卻了此間的空曠荒涼，只想捕捉到近在眼前的這一份醉人的美。

被她蒙住的雙眼，緩緩闔上眼簾。

觸碰到他雙唇之際，蘇晗忽然抽身離開，極速出手，探手封住他雙腿的穴位。

可真不容易。她松了一口氣，讓他一絲戒備也無，真的很難。

楚云錚噓出一口氣，宛若嘆息，“人都說你無賴，今日才知是實至名歸?！毙〖一锞尤焕眠@種事來算計他，實在是……想掐死她。

“我只是一名小女子，為什么要一身正氣？”蘇晗理直氣壯地反駁之后，抬手沒輕沒重地拍他的頭，“你如何對待我，我便如何對待你，加倍奉還也是難免的。”

楚云錚睜開眼來，眉峰輕挑。京城的帳，她帶到沙場上來跟他算，這也太記仇了。

蘇晗眉飛色舞地看著他，“王爺腿疾發(fā)作，想來是需要人服侍在左右的，我去帶清苓郡主過來?！?/p>

“不用了吧？”被暗算也就罷了，還要讓人在一邊看笑話？“蘇晗，現(xiàn)在不是淘氣的時候?！?/p>

誰有心情跟你淘氣？蘇晗心里嘀咕著，從他懷中找出一枚令牌，嘴也沒閑著，“你的百余名隨從都是身懷絕技，我選幾十人，借用一晚。”

“為何不連我一并借用？”楚云錚將雙手墊在腦后，淡然看著她。

蘇晗晃了晃手中令牌，笑盈盈拍拍他的臉，“王爺好生歇息便是幫了我的忙，兩個時辰后穴道就自行解開了?！?/p>

楚云錚有點無可奈何，“蘇晗，今日之事，后果自負?！?/p>

蘇晗愉悅地笑著走遠了。

利文清被蘇晗帶到楚云錚面前的時候，一臉愕然，“王爺這是……”

“王爺腿腳不便，就有勞郡主在一旁照應了?！碧K晗對她的態(tài)度空前的溫和，“郡主會解穴么？”

利文清聽出了弦外之音，神色就有了幾分倨傲幾分自豪，“自然會了，將軍連這點事都不會？”

“會就好?！碧K晗很欽佩的點點頭，之后不由分說點了她的穴。

楚云錚更加無奈了，這郡主也太傻太自大了些。

“得罪兩位貴人，實屬無奈，下官實在是害怕王爺郡主被仇敵所傷?！碧K晗抱歉地拱手賠罪，“我留下兩萬人馬在此，是以，兩位不需擔憂形只影單?！?/p>

“蘇晗！你好大的膽子！”利文清看著她揚長而去，幾乎氣得七竅生煙，之后看向楚云錚，“王爺，這可如何是好？聽她這意思，是要連夜出行殺敵？此時便把我晾在此處，我日后不時全無上陣殺敵的機會了？”

到此時還想去殺敵，委實不易。楚云錚又閉上了眼睛，想著自己若是蘇晗，說不定早把這位郡主關進囚車了。

利文清兀自絮叨著：“王爺與我就要在此地看著、等著么？您倒是快想個法子呀，不是都說您身懷絕藝異于常人么……”

耳邊的聒噪之聲不絕于耳，楚云錚是真的恨上蘇晗了。封住他穴道不是什么大事，讓他這樣忍受面前這女人就太過分了。

——

夜幕完全籠罩大地。蘇晗一馬當先，親率一萬余人，輕騎夜行，繞過渝龍城，直奔關外更為遼闊的天地。

驀邪此次的先鋒官是他的弟弟烏瀝。烏瀝率領的八萬騎兵已經(jīng)壓境。探馬掌握了這支人馬的大概方位，蘇晗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偷襲、煞敵人銳氣的機會。

戲弄楚云錚和利文清，只是在戰(zhàn)前為自己找個消遣的事由放松下神經(jīng)罷了。她沒敗過，卻不意味著她永遠都有必勝的決心。

世事無常，而戰(zhàn)事更是變幻莫測，保證不出半點錯誤的同時，憑借的是天時地利人和。運氣若不光顧，便只能望天興嘆。

三年前臨危受命，其實不是出自她本意，只是被父親的一番話打動了。

“你若有領兵之才，若愛惜你身邊的將士，為何不率領他們建功立業(yè)？難道你愿意看他們被奸佞小人左右生死？”

父親如是說。

不論在什么年代，軍人都是最可愛最可敬的人。她想，身邊這些生龍活虎的將士們，應該在舍生忘死之余，得到對于他們來說最好的待遇。她滿腹都是師父傳授的兵家之道，她不會克扣軍餉委屈任何一名將士，她有能力使自己的伙伴們活得更好。

因此，她才踏上了這一條沒有歸程的榮光之路。

不是沒想過會有今日這般境遇，自古良將得善終的少，揚名立萬后不被打壓的更少。

可是，她知道，值得。

哪怕只給了眾將士短短幾年的好光景，但自問無愧于心。

如此就已足夠，問心無愧就足夠。

這一場征戰(zhàn)，極有可能是最后一次掛帥。

她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將士們。

好兒郎，刀劍無情，我與你們同生共死，只望你們與我一同得勝還鄉(xiāng)。

征戰(zhàn)已經(jīng)拉開序幕，無上的光輝和榮耀，就在前方。

——

萬馬奔騰聲遠去，周遭恢復靜寂。

一男一女，一臥一立，聽著邊關呼嘯的風聲、軍營將士豪邁的言笑聲。

利文清沉默下來，沒過多久，便開始抽泣。

黑暗中傳來一聲嘆息：“你二人也有今日?！?/p>

利文清聞言大喜，“云釗，快來救我?！?/p>

楚云釗，楚云錚的三弟。他走到利文清面前，幫她解開了穴道。

楚云錚卻還有閑心打擊三弟，“她沒挑選你前去？是不是嫌你樣子太難看？”

“你怎能指望她慧眼識人?！背漆摰皖^，笑，“大哥可要再歇息片刻？”

“就讓他多躺會兒吧！都是他害得我……”利文清話沒說完，就再一次驚愕了——楚云錚優(yōu)雅地站起身來。她失聲道：“王爺，你……”

“是時候啟程了?！背棋P抬手撕下三弟的面具，“你這面具就別戴了。若非她已知曉你身份，怎會把你留在此地?！?/p>

楚云釗的笑溫和沉靜，“如此倒是我錯了。不是不識人，是眼睛太毒。”

楚云錚掃了利文清一眼，“你二人，著實不該走這一趟。”方才這些時候，他被折磨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