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茵在衣柜里選了一件粉色的連紗洋裝,下擺和袖口是拿白色的蕾絲花邊裝飾的,讓人看上去是即簡單又不失高貴。她在臉上施了點粉,又在兩頰上了些許的腮紅,最后簡單地在嘴上擦了點唇膏,就下樓等著阿亮過來接她。
不一會兒,院子外面就響起了汽車鳴笛的聲音。
家茵走到門口,看見阿亮正站在車子外面等她。她走了過去,對阿亮說道:“我已經好了,可以出發了。”
阿亮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了半天,才說道:“大小姐,您今天晚上真漂亮。沒想到您一打扮起來,就和那銀幕上的電影明星一樣。”
家茵說道:“你再夸我幾句,宴會就開始了。”
阿亮連忙說道:“是是是,不能把正事給耽誤了,我這就帶大小姐過去。”
阿亮剛要打開車門,就聽家茵對他說道:“國際飯店又不遠,咱們就不能走著去嗎?”
阿亮聽她這么一說,就知道她是昨天晚上受了驚嚇,于是就對她說道:“大小姐盡管放心,這車子我來之前已經檢查了三遍,不會有事的,不信我試給您看。”說著,他就坐進車里,把車開了幾米遠,又停了下來。
他下車對家茵說道:“大小姐您看,剎車保證沒事。”
家茵放心地點點頭,就打開車門進去了。
一路上,阿亮都在給家茵介紹出席今晚宴會的各大商會會長。
阿亮說道:“湖北商會的浦會長是咱們老太爺為了這次大選專門請到上海來的。”
家茵問他:“父親請他過來,是有什么特殊的意義嗎?”
阿亮答道:“浦會長的叔叔原是咱們上海總會的前一任會長,如今從總會再到各各分會,就屬這湖北商會財力最為雄厚。咱們上海到南三角的貨源都是得經過湖北商會的貨倉才能運送出去。老太爺在上海呼風喚雨,可在全國的各各商會那邊有時候也是鞭長莫及的。本來以青幫在上海占據的地盤和壟斷的產業,咱們可以說已經是上海灘的龍頭老大了。可是沒想到現如今洪門的常立雄在上海灘的地位是迅速崛起,他們那邊最近又搞出了改革的新花樣,把上海地界上的紡織產業從咱們手里給直接搶走了。大少爺暗地里調查了好久,才知道常爺那邊的貨源是從這位浦會長手里得到的。就這位浦會長在湖北那邊的進貨渠道,那是連老太爺都得要客氣三分的,如今他又把大量的貨品提供給常立雄,這讓老太爺更是吃不消了。”
家茵聽他說完,又問道:“那父親這次請他過來的目的就是要提醒他,不要進貨給常立雄嗎?”
阿亮說道:“要他不給常立雄提供貨源是不可能,只是這次大少爺收到消息,說是常立雄要讓浦會長加入他們剛成立的商會做副會長,若是將來大選成功,他也就是上海總會的副會長了。”
家茵說道:“常立雄這么拉攏他,可見他的實力果真不一般。他若是真的加入洪門一派,那洪門豈不如虎添翼,將來更是在上海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了。”
阿亮說道:“大小姐,您分析的沒錯。不過從十年前,咱們就已經和湖北商會那邊有合作了,那時候還不是浦會長,是他的父親。俗話說的好,買賣不成仁義在。老太爺就是希望他能看在上一代的情分上,在總會選舉的時候站在咱們這邊。”
家茵說道:“但愿別再出什么差錯了。我現在是再也經受不起那些折騰了。”
阿亮說道:“大小姐放心,有老太爺出馬,一定會事半功倍的。飯店就在前面了,咱們也該準備進去了。”
家茵對他說道:“今天晚上,你一定要寸步不離的跟在我旁邊,知道嗎?”
阿亮允聲說是,兩人就下車向飯店里走去。
飯店的大堂里這時已經來了好多人,阿亮小聲在家茵身邊說道:“大小姐,您看,靠近窗子邊上的是廣東商會的李會長,在桌邊拿著酒杯的是西安商會的董會長,那邊正和咱們師爺說話的是杭州商會的權會長,基本全國和咱們有交易的商會會長今天晚上都來參加了。”
家茵問他:“你說的那個湖北商會的浦會長,是這里面的哪一個?”
阿亮說道:“浦會長是大少爺親自去請的,等會兒會跟著大少爺一起來。放心,今晚沒有他,是不會開席的。”
這時候,家茵看見一幫人尾隨著父親從樓上走了下來。
還沒下來,她就見父親說道:“劉會長,好久不見。呦,馬會長,你今天也來參加我杜某人的宴會,真是讓在下受寵若驚啊······”
家茵看見父親周全在那一堆人里面,表現得是那樣游刃有余,心里感到十分佩服。
這時,家茵聽見有人在她身后說道:“這位小姐今晚也來參加宴會,想必也是哪個商會的會長吧。沒想到竟是一位女會長,果真是不簡單啊。”
家茵剛想否認,就聽見阿亮在她身邊對那人說道:“用你的眼睛看清楚了,這可是杜家的大小姐,不是什么地方商會的。”
那人看著家茵說道:“哦,原來是杜月笙的小女兒。失敬失敬,在下這就向杜小姐賠禮道歉。”
阿亮說道:“是誰給你的膽子敢直呼我們老爺名諱的,你到底是誰?”
只聽那人對家茵說道:“在下冒昧,還未對杜小姐自我介紹,在下浦江玉,從湖北而來,剛才唐突冒犯,還請杜小姐海涵。
家茵一聽那人自稱姓浦,大概也就能猜出他是誰了。
她對浦江玉說道:“你我都是年輕人,不用拘禮著規矩這一套。你好,我姓杜,我叫杜家茵。”家茵說完,就對他伸出了手。
那人握住了家茵的手說道:“不是我拘禮,而是你身邊的這位先生認為我是不懷好意,對我好像有很大的敵意。”
阿亮說道:“您是浦公子,您愛說什么就是什么。”
家茵說道:“浦先生,不要介意,他也是想要保護我。剛才的話,多有得罪,還請你見諒。”
浦江玉說道:“今晚能認識家茵小姐就是我的榮幸。你剛才也說了,既然咱們都是年輕人,那就別拘禮了,就有什么說什么吧。”
家茵說道:“多謝你的體諒,老實說這種宴會我是第一次參加,什么經驗值和應酬的能力還都是零,我本來今晚就是不打算說話的,所以你要是沒有其他事,我就去那邊吃東西了。”
那人說了一聲請便,家茵就拽著阿亮趕忙離開了。
不一會兒,宗豫就從外面走了進來。只見他對杜老爺說道:“父親,湖北商會的浦會長來了。”
杜老爺趕忙走上前去迎接,他對宗豫身邊的人說道:“浦會長,您可真是個大忙人,杜某請您來上海了幾次,您都不肯賞臉。今天您肯來,就是給我杜某人最大的面子,快快,里面請。”說著,就一同和浦會長走了進來。
浦會長對杜老爺說道:“這位就是令郎吧。果然是男子氣概,做起事來也是非同一般。”
杜老爺說道:“我家小犬也是在今年初出商會,哪能與您膝下的浦公子相提并論。但凡他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您就盡管提點便是。”
浦會長說道:“浦某不敢當。我家犬子在商會里也只是小打小鬧。商會上的事要真是交給他,一準兒也會給我搞出什么岔子來。怎么今晚沒見到杜夫人一同參加呢?”
杜老爺說道:“拙荊早就在多年前就開始吃齋禮佛了,現在是一人住在山上。外面的事她也早就放手不管了,現在全是我家小犬在幫忙打點著。”
浦會長看著宗豫說道:“果然是年輕有為,這樣的一個人才,您把事業將來交手給他,也能放心了。怎么,今天只有他一人陪您出席嗎?”
杜老爺說道:“二小犬昨天去了南洋,三小犬現在是在日本留學。我還有一個女兒,今晚也一同過來了。”說著,他就超家茵叫道:“家茵,你過來,見見湖北商會的浦會長。”
家茵聽見父親叫她,沒辦法,只得走了過去。她對浦會長說道:“浦會長好。”
浦會長看了看家茵,回了聲好,就向杜老爺問道:“愛女如今多大了?竟出落得這么標致。”
杜老爺答道:“小女到了今年六月就該滿十六了。”
浦會長問道:“不知杜小姐是否已有人家?”
杜老爺說道:“還未許配人家,怎么?浦會長是否有中意的,想要介紹給我杜某人做女婿?”
浦會長說道:“我家犬子今年剛滿二十,您看我家犬子如何。”
杜老爺笑笑,說道:“浦會長,您可真會開玩笑。不過我家小女剛留洋回來,如今大學還未畢業,等她年齡相當,我再嫁她出去也不遲。”
浦會長說道:“杜老爺說的有理,剛才就全當做是浦某的一句玩笑話好了。”說完,兩人就笑了笑,舉杯對飲起來。
家茵趕忙從他們身邊走開,對于他們剛才說的那些話,讓家茵聽得是十分不舒服。她想這都什么年代了,還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這種場合,她一定不要再來了。
這時,只見杜老爺走到眾人面前,對著眾人說道:“各位商會的會長,今日你們能來參加我杜某人舉辦的宴會,就是給了我杜某人最大的面子,我杜某人在這兒感激不已。我今晚在此設下一宴款待各位,為的就是要答謝各位商會常年以來與我杜某人的合作。所以,只要我杜某人在這次選舉能夠進入上海總會,那我與各商會的合作又將會是無往不利的。”
突然,大家聽見外面有人說道:“杜老爺今晚大擺宴席,我怎么能不來捧場。”說著便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大家扭頭一看,來的人竟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