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從廂房里出來一個穿著紅色洋裝,頭戴一頂黑色禮帽的女人。她右手握著的那把左輪手槍,正直直的頂在沖進去的那個人的腦門上。
那人不自覺地把雙手舉過肩頭,嚇得哆哆嗦嗦說不出話來。
宗豫他們只聽那個女人開口問道:“剛才就是你讓白牡丹下來敬酒的?”
那人嚇得連忙說:“是我,啊不,不是我,不是我,是我們少爺的意思,我就是個傳話的,您就當我剛才是在放屁,別跟我一般見識。”
那女人說:“只有死人,我才不會追究。說吧,是你自己選擇死法,還是讓我一槍把你的腦袋打開花。”
“別,別介啊,這位少奶奶,把我打死了,還得濺您一身血。我的命爛如螻蟻,可是弄臟了您這身衣服,那就罪過大了。求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就饒了我這次。我以后就為您馬首是瞻,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宗豫只聽那個女人又說道:“在這上海灘還沒人敢跟我討價還價,今天你的命我是要定了。”說著,便緩緩地扣動了手槍的扳機。
宗豫看見那人嘴里不停地叫著他的少爺,要他趕緊過來救救他。可是那桌人早就跑得沒影了。
他看情況不妙,馬上就要鬧出人命來了。于是快速上前,走到那女人面前說道:“且慢,這位夫人,可否聽在下說幾句。”
她看了宗豫一眼,說道:“我沒功夫聽你現在廢話,你快讓開,不然就讓你一起陪葬。”
宗豫說:“在下青幫杜宗豫,不知夫人可否放下手槍,聽杜某說幾句。”
“原來是青幫的。杜宗豫,杜月笙的大公子?”那女人問道。
“正是在下,不知夫人如何賜教。”宗豫向那女人問道。
她看著宗豫,淡淡地說道:“我只允許你說幾句,可沒同意你再問別的問題。”
“是是是。”宗豫說道。“我看夫人愛來天蟾聽戲,那這就是天蟾的福氣。可是若是在這鬧出了人命,警察局那邊自然是不會袖手不管的,到時候只會把這戲園子給停了。您這樣做,豈不是會讓那些為您唱戲的老板們從此流離失所,無處可歸。別說我和我妹妹以后沒機會聽到蓋老板的《三岔口》,就是這荀老板,恐怕以后也沒有戲臺給您唱戲了。夫人這樣,豈不是得不償失。不如夫人您就此高抬貴手,就且饒他這一次。這戲院其實也歸青幫所管,他如今是在我青幫的地盤上鬧事,我們的人自然也會把他列在這幫派的黑名單之中。得罪了青幫,他以后在這上海就會沒有立足之處。您是覺得一槍殺了他解恨,還是看他像流浪狗一樣,在這上海每天被人追打乞討來的過癮。”
那女人聽了宗豫這么說,心里盤算了一下,就收起了手槍。
她對那人說道:“給你三秒鐘消失在我眼前,否則我馬上打爆你的頭。”
那人聽完,東倒西歪跌跌撞撞就向門口快速跑去了。
宗豫見那人跑遠了,回頭對那女人說道:“多謝夫人這次,宗豫感激不盡。”
那女人擺擺手,對宗豫說道:“客套的話,不必多說。今天我饒他狗命,不是因為你,而是全部看在荀老板的面子上。你要是沒有其他事,那就請走開,不要耽誤了我聽戲。”說完,她就朝自己的那間廂房走去。
這時顧老板跑過來,他問宗豫:“大少爺,您還好吧,對不住,顧某來晚,讓您受驚了。”
宗豫問他:“剛才那女人是誰,怎么會如此厲害。”
顧竹軒說道:“大少爺您不知道她?她就是洪門常立雄的三少奶奶,原來也只是個在小舞廳混跡的主兒。而如今她有常二爺撐腰,在上海這地界自然也就天不怕地不怕。只是她最愛看荀老板的戲,但凡天蟾掛出荀老板的海報,她常坐的那間廂房戲院就得專門給她留著。今天也怪那個人倒霉,罵了荀老板,真真算是撞在她這槍口上了,以她平常的潑辣個性,沒崩了那小子就算是走大運了。杜少爺您要不信,那等會兒就瞧好了,只要荀老板一謝幕,那位少奶奶馬上就該跟去后臺了。”
“嗯?”宗豫很疑惑,“這是什么意思。”
顧竹軒解釋道:“這天蟾上下還有誰不知道,那位少奶奶對我們荀老板,那算是別有用心了。只是大家都礙著常二爺的名聲,誰也沒敢往外傳。要不然我這戲院,早就叫洪門給一手端平了。大少爺,剛才的話,也都只是我顧某自己的意思,希望您到時不要傳揚出去才好。”
宗豫點點頭,說道:“這是自然,青幫與洪門在上海早已是楚河漢界,咱們只和他井水不犯河水。你放心,不該管的事我杜宗豫絕不插手。”
顧老板這時朝宗豫使了個眼色,說道:“大少爺,您快看。”
宗豫順著顧竹軒指點的方向,看見戲臺上一謝幕,那個女人便不緊不慢地向后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