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兒與戰輝正式加入了《深宮》劇組。
拍戲的日子很艱苦,常常十一二點才睡覺,凌晨四點又被叫了起來。而讓蝶兒最頭疼的,是每天要背那大段大段的臺詞,她一個人背不下來,就愛拉著與他演對手戲的人一起背??墒?,遇到兩個人時,這辦法就行不通了,一個是男主角時諾,一個是女二號艾一一。而偏偏,她與這兩個人的對手戲很多。
時諾是杜仲伯上一部電影的男一號,正紅得如日中天,所以,身上也少不了被影迷寵壞的傲氣。劇組里的很多女生都迷他,而他在不拍戲的時候,很少與人說笑,跟戲里那個冷酷霸道的阿哥一樣,總端著個架子。蝶兒曾經不止一次地腹誹,杜仲伯把他找來演這角色,還真是絕配。
至于艾一一,表面上與蝶兒還是挺親近的,但蝶兒已不是當初那個不諳世事的小丫頭,人家是不是真心喜歡她,她還拎得清。所以,碰到與他們倆對戲的時候,戰輝就倒了霉,總要被蝶兒抓來幫他對臺詞。
好在戰輝的戲份不多,又很有語言天賦,更主要的,他也樂得被蝶兒糾纏。每當看蝶兒捧著劇本皺眉苦臉,故意拿腔拿調地把那些臺詞說得肉麻兮兮,他總會忍不住笑,笑完了,還要板起臉來訓上兩句,要是沒有他督促,估計蝶兒天天都得被杜仲伯罵。
其實這樣挨的罵也不少,杜仲伯嚴苛起來,簡直非人類,開拍第一個鏡頭,蝶兒就NG了二十次,杜仲伯的臉一次比一次黑,后來甚至指著她的鼻子開罵,那火氣,幾乎把身邊的攝像機燒著。全場只有蝶兒一個人跟他對視,昂著頭聽他罵,罵完了,再拍。等那一條終于過了,蝶兒的手心也被自己掐破了。收工時,時諾從她身邊走過,淡淡地瞟了她一眼,留下一句話:“不會演就提前多下功夫,免得拖著別人跟你一起受罪。”
蝶兒很想回他一句,可人家說的是實情,她只好把一肚子氣記到杜仲伯頭上,沒事拉她來拍什么戲?就算她不行也是他的錯,身為導演識人不利,不怪他怪誰?
晚飯時,杜仲伯跟她一桌,把自己盒飯里的雞腿夾給她,她直接甩了回去,那雞腿砸到杜仲伯眼前的紫菜湯里,湯汁濺了他一身,還有兩滴飛到他眼鏡上。
他一邊抓起紙巾擦著身上的湯水一邊瞪蝶兒,可目光經那狼狽的眼鏡一折射,怎么看怎么滑稽,蝶兒很沒形象地大笑起來。這一笑,讓桌上的人隱忍著的表情全部破功,最后,杜仲伯竟也跟著笑了。
于是,這晚鐘少接到了兩通電話,都向他告狀。不偏不向,兩人都被他訓了一頓,理由基本一樣。對杜仲伯:“誰讓你拉她去拍戲的?”對蝶兒:“誰讓你同意跟他去拍戲的?”
結果,在這晚的某個時刻,杜仲伯和蝶兒一致對外了。不過,他們自己并不知道,只是身在千里之外的某人臨睡前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感覺后背直冒涼風。
這天下雨,劇組放了半天假。蝶兒一得到消息就去找杜仲伯,讓他帶她就找那個賣玉的人。杜仲伯一句話給他堵了回來:“少琢磨那些沒用的,先把戲拍好再說,就你那臺詞,回去好好下功夫,別老因為你一個人拖劇組后腿?!?/p>
“拖后腿怎么了?你以為我愿意拖?還不是你拉我來的?你說帶我去找那個人的,怎么說話不算數?”蝶兒一連四個問題,尾音一個比一個高,杜仲伯停下手里的活,皺眉看她,最后倒笑了:“這伶牙俐齒的勁頭,拍戲的時候使出來不就行了。哪天你戲拍得好了,我就帶你去找那人?!?/p>
“真的?”蝶兒不信。
“當然是真的。”杜仲伯點頭,“回去好好琢磨琢磨。還有,那武打動作都是武術導演編排好的,你不能總是隨便改,張導找我抱怨好幾次了?!?/p>
“他編的動作那么假,打起來不過癮。再說了,要是真打架,那兩下早叫人摔趴下了?!?/p>
“所以這不是真打,是拍戲,要講究畫面效果。行了,我也不能指望你在這方面太聽話,專心練好你臺詞就成了?!?/p>
“說好了,我拍好了你就帶我去。”
“嗯,說好了?!倍胖俨?,蝶兒感覺他的笑里帶著算計,琢磨了一會兒,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只好老老實實地去背臺詞了。
不出例外的,戰輝又被他拉了過來。
明天要拍的是感情戲,時諾飾演的三阿哥在朝堂上受到皇上訓斥,心中苦悶一個人喝酒,蝶兒飾演的宮女錦衾開導他,兩人擦出了火花。
這一串臺詞比較長,既要曉之以理又要動之以情,這可難壞了蝶兒,常常背完上句就不知道下句怎么接了。好在戰輝耐心足夠,陪著她磨了不少遍,總算記了個差不多。
但更大的問題也來了,她一想到面對那個時諾,就不知道該怎么“動情”,劇本上說的那種深深地愛著卻努力壓抑的感覺,她怎么也找不著。更關鍵的,還有一場吻戲,準確地說是三阿哥強吻了錦衾,被吻后錦衾那幾句酸酸沉沉的話,她怎么也說不好。
戰輝也沒轍,兩人又都餓了,干脆去吃飯。劇組的人都去放松,他們也就近找了個小店,很僻靜,下著雨顧客也不多,兩人叫了火鍋,熱氣騰騰地吃著,還順道喝了點酒。
吃飽了,精神也更足了些,回去的路上,蝶兒一路走一路和戰輝對臺詞,正對得投入,一輛車好像突然失了控,直向街邊沖過來,蝶兒沒發現,戰輝一把抱住她,幾個轉身閃到綠色帶里,車子擦著他們的耳朵呼嘯而過。
又一輛車子駛來,車燈晃過,蝶兒看見戰輝慘白的臉,從他的臂中抽出來的手頓住了。就是這一個停頓,戰輝唰地又把她的手拉回去,緊接著唇覆了上來,極短的吻,蝶兒還來不及驚訝,他就抽身而退,然后,看著蝶兒的臉:“就是這樣。”
“什么?”蝶兒還在混沌中。
“被三阿哥強吻后的表情?!睉疠x嘴角扯出一個笑。
“你是在教我演戲?”蝶兒眼睛張大。
“你以為呢?”戰輝反問。
“戰輝,我,我……”
“噓,不要說?!睉疠x一根手指壓到她唇上,“不要說,我都明白。真的只是在幫你找感覺,看你被杜仲伯訓,我很想抽他。”
“戰輝,謝謝你?!钡麅合肓税胩欤荒苷f這個。
“嗯,我收著了。”戰輝舉步往前走,“快回去吧,雨要大了。”
“嗯?!钡麅焊希窡粝?,兩人的影子細細長長,被雨霧暈得很淡很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