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毅一走又是幾天,這幾天,蝶兒的心始終吊在半空中,她小小的腦袋怎么也理不清楚,對于她與去世的雨箏,老天到底算了怎樣一筆糊涂帳。如今她在這里替雨箏陪著奶奶,床前盡孝,那雨箏是不也去了宋朝,替她服侍小姐,回報老爺?
而那條改變她們命運的瀑布到底在哪?找到它,她是不還有回去的可能?她開始在網上查,貴州境內的瀑布很多,哪里都像,哪里又都不像。那條幾乎攝走她魂魄的瀑布,在她腦子里扎了根一樣,可如今在這小小的屏幕上,她卻無論如何也辨別不出來了。
她決定等莊毅下次回來,一定要問問他,或者讓他帶她去一趟,雨箏離開的地方,他定然也想去看一看的。
可是,她沒等回莊毅,卻等回了齊念耕。看著齊念耕的車駛進大門,她的心就開始呯呯狂跳,她不知道莊毅跟齊念耕說了沒有,更不知道自己該以什么姿態面對他。
容不得她多想,齊念耕已經下車,見她跟奶奶正在侍弄花草,走過來責怪她:“雨箏,怎么又讓奶奶弄這些?醫生不是讓奶奶多休息?”
“別怪雨箏,是我自己閑不住。一天天除了躺著就是坐著,這把老骨頭都要生銹了。”
“悶了您就出來走走,這些東西,讓劉嫂和雨箏弄不就行了?”
“您還不知道,奶奶對這些花草寶貝著呢,我要弄她還不放心呢!這些花可比孫女要嬌貴,是不是奶奶?”
“瞧這丫頭,是不樂意了。”奶奶笑著放下剪刀,“在奶奶眼里,這世上哪有比我們雨箏還嬌貴的東西?”
“哦,那爸爸呢?”小丫頭歪著頭,壞壞地問。
奶奶一怔,接著把沾著泥土的拇指按上她臉蛋:“這鬼丫頭,凈給奶奶出難題。去,跟你爸親近親近,別在這煩我老太婆了。”
齊念耕看著這祖孫倆的互動,哈哈地笑,蝶兒走過去把他手里的包接過來,一邊擦臉上的泥一邊告狀:“爸,你看,奶奶凈欺負我。”
“嗯,能老老實實地呆在家里讓奶奶欺負,我們雨箏長大了。”
齊念箏抬起手臂摟上蝶兒的纖腰,用力一夾,嬌小的蝶兒就被夾了起來。兩腿亂踢蹬的同時,她的心也撲騰騰跳。在她心里,齊念耕完全是個陌生人,這樣地接近,她本能地抗拒,但又不能做得太明顯,畢竟眼下他們是名義上的父女。
“放我下來,不帶這樣欺負人的,你和奶奶是一伙的!”她又羞又急,一張臉已經紅透,齊念耕和奶奶倒笑得格外爽朗,把在屋子里忙活的劉嫂都吸引了出來。
蝶兒就這樣被一路夾進了屋門,齊念耕面不改色氣不喘,而她倒倒沙發上倒劇烈地喘起來:“哎呀,我快被勒得上不來氣了,不跟你們玩了,我得保持安全距離隨時警戒。”
天天上網,一些現代詞匯她已經用得很溜,然后,在奶奶和齊念耕的笑聲中她跳到廚房幫齊嫂干活去了。
按照慣例,齊念耕回來,餐桌上少不了芹菜。他血壓有些高,在外面又難免喝酒應酬,所以只要回家,奶奶都抓緊給他吃降壓的蔬菜,芹菜就是其中的主力。
拿了幾棵芹菜,蝶兒一邊摘一邊琢磨著剛才的事。這么多天,她與齊念耕呆在一起的時候并不多,而他一般也都端著個父親的架子,鮮少像今天這般跟她逗笑。這是什么兆頭?難道莊毅沒告訴他?還是他明明知道了,卻裝作不知,決心要把她困在這里?
“哎呀,雨箏,這芹菜都讓你摘成光桿了。”劉嫂一聲叫,蝶兒回神一看,可不,手里的一棵芹菜,枝葉都被她掐了去,只留下個光禿禿的粗桿,像截馬鞭子,似要抽她呢!
“呃,我把這芹菜當成奶奶的花了,就想掐個精光解解氣。”她笑著甩甩手里的芹菜桿,惹得劉嫂又笑起來:“我們雨箏真是越來越活潑了,瞧天天把奶奶逗的。這大半個月,奶奶笑得要超過了前面那大半年。真好,真好!”
劉嫂是家里的老人,照顧奶奶也有幾十年了,說到這,她動情地抹了抹淚。蝶兒原想再說幾句話逗逗她,張張嘴,卻什么也沒說出來,如果大家都拿她當了真正的雨箏,恐怕她再也沒法抽身了。讓這些曾經這樣愛著她的人傷心,她如何狠得下心?
晚上吃飯的時候,齊念耕接了個電話,沒說上幾句,神色就變得嚴肅,起身走到了門外。這邊飯都快吃完了,他才回來,對奶奶笑笑:“是張秘書,匯報上一批服裝出口的事,說話啰里啰索的,這么多年也不見長進。”
“他呀,年輕時話就多,如今老了,嘴更要碎了。”奶奶笑笑,抬手把齊念耕的飯碗端起來,“雨箏,給爸爸換碗熱飯來。”
“好嘞。”蝶兒脆生生地應著,拿著碗進了廚房,不一會兒走出來把碗放到齊念耕面前,齊念耕看著那壓得瓷瓷實實的一碗飯直皺眉:“雨箏,你當爸爸是飯桶?”
“吃得多了才有力氣夾人不是?”蝶兒無辜地眨眨眼,腦門上挨了一筷子。
“這孩子,還記著這茬呢!”齊念耕看著被奶奶的筷子敲得嗷嗷叫的雨箏,心情大好,剛才接電話帶來的沉重壓抑,暫時拋到了腦后。
第二天,劉嫂請了假,她的一個侄女生了孩子,她得去看看。奶奶專門準備了份禮物,讓她搭齊念耕的車一起走。
蝶兒主動請纓包攬家務,奶奶當然是樂呵呵地答應。
整理齊念耕的房間時,見他換下來的衣服搭在衣架上,蝶兒便拿去掛進衣柜。
剛掛好,她看見西服內側的口袋里有一張紙露出一角,心下好奇,便拿了出來。展開一看,那是一張醫院的報告單,上面打印著“DNA親子鑒定報告單”幾個黑體字。
這種報告單東西她從沒見過,本想放回去,可上面“齊念耕”的名字吸引了她的目光,一路掃下去,奇奇怪怪的數字符號她一頭霧水,但最后一句話她大體讀懂了:肯定父系關系=99.97%或更大的生父或然率。
兩耳轟鳴,心跳如雷,報告單在手中劇烈地抖動,她猜出了這是什么,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她已經被懷疑、被調查,然后,又奇跡般地被證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