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天,莊毅都早早地跟齊念耕出去,很晚才回來。蝶兒跟奶奶呆在家里,陪奶奶侍弄侍弄院子里的花草,給奶奶講兩個笑話,日子過得十分輕松。閑著的時候,她就躲在房里練字,鐘大哥給她寫的字貼沒帶來,很可惜。好在她在齊念耕的書柜里找到了本詞典,有古今漢字對照,她就照著上面學,時間多得是,她學得挺快。
她還有了另一個愛好,就是聽歌。齊雨箏的房間里,整整一面墻都是CD架,上面擺滿了各種CD。起初她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一次莊毅從外面回來,來敲她房門,送了她一張CD,說是蔡依琳的最新專輯。
當時,她正在練字,因為沒有字貼字寫不好看,正在惱火,興致缺缺地把CD接過來,就塞到架子上。
莊毅的眸子暗了暗,一手扶上門框:“怎么,不聽聽看?”
“我不知道這東西怎么用,這滿墻都是,看得出那個雨箏很喜歡,可惜我不是她。”說完,她又坐回座位上,手中的筆在紙上懶懶地戳著。
她很少這么有氣無力的,莊毅心下詫異,走進來,看到桌子上的紙,吃驚地挑眉:“你在練字?”
“嗯,寫不好,正煩著。”
“練字怎么不拿字貼?搬本詞典干什么?”
“不認得的字好查一查唄。我也想用字貼,可鐘大哥給我寫的字帖我沒帶過來。”
怪不得像遭了霜似的,原來是睹物思人了,不對,并沒睹物,但照樣思得厲害。莊毅抓紙的手稍用了力,紙在手中形成一個明顯的弧度:“雨箏,你這字還不如以前了。以前像個小學生寫的,現在,學齡前。”縱使心情不好,看到那一筆一畫搭火柴棍似的字,莊毅還是忍不住輕勾唇角。
“想笑就笑,不用忍著,跟你說了我不是雨箏,字沒她寫得好,有什么奇怪。”蝶兒劈手奪回紙,揉成一團扔進紙簍。
見她氣惱,莊毅的心情卻好起來。他坐下來,拿起筆在紙上寫了兩個字:“你看,這個詞應該這樣寫,筆畫要舒展開,不要太拘謹。詞典上的字都是打印的,跟手寫差距很大,照著它練字,怪不得你的字一個個都寫得像木頭塊。”
蝶兒本想有骨氣地不去看,可又實在忍不住,眼角悄悄往那瞄。這一看,她的目光就再收不回來,那兩個字好像長了筋骨,挺立在紙面上,有力的筆畫幾乎穿透紙背,直扎著她的眼睛。
再顧不上什么姿態,她湊過去,翻開詞典剛才寫的那頁,伸出手指指指:“這幾個詞,你都幫我寫寫。”
一股淡淡的清香從耳后襲來,瞬間包裹了莊毅,他悄悄地貪婪地深吸口氣,香氣從鼻腔直抵肺腑。這是雨箏的味道,她喜歡用的茉莉花沐浴露,一點香,一點甜,淡淡地撩人鼻息。
左肋下那東西又有些不聽使喚,莊毅忙凝神筆端,一筆一畫在紙上緩緩呈現。小丫頭看得入神,頭越俯越低,以至她鬢邊幾縷散落的碎發都拂到了莊毅的臉上。
癢癢的,像有電流細細地通過,莊毅只覺得整張臉都熱了起來。偏那丫頭一點都沒發覺,大眼睛仍盯著他運筆的手,嘴中喃喃出聲:“原來你的字也這般好,真是羨煞人了。”
這文謅謅的贊美方式,讓莊毅忍不住輕咳一聲,筆下仍寫著,狀似不經意地問:“和你那個鐘大哥的字比,哪個更好。”
“都很好,但又不一樣,鐘大哥的字飄逸一些,你這個偏于硬朗。用大少爺的話說,這就叫‘各有千秋,不相伯仲’。”
“大少爺?”莊毅聽得糊涂。
“啊?”小丫頭微愣,撓撓頭發干笑了兩聲道,“大少爺是馬場里的一位馬師,平時行事像個少爺似的,所以我們都這樣叫他。”
“哦,你說話是受了他影響?”
“什么?”輪到蝶兒一頭霧水。
“文謅謅的,好像古人。”
“哦,有一點吧,大概是他天天在我耳邊聒噪的原因。”
蝶和臉上微微地不自然,站直了身子,正好莊毅最后一個字寫完,把筆塞給蝶兒:“給,寫寫看。”
“寫不好不許笑,要笑也別讓我看見。”蝶兒一邊威脅,一邊坐到椅子邊。莊毅點點頭,唇角已經含了笑意,見蝶兒拿眼瞪他,立刻斂了回去。
看了一會兒,蝶兒也得了些法,寫起來的確比剛才大方了許多,只是結構和筆畫都很一般,字顯得有些散。
莊毅在一邊耐心地指導,小丫頭果然聽話,他說什么是什么。寫“家”字的時候,下半部分那幾個撇她總是安排不好,莊毅指導了幾次,她都找不著感覺,最后莊毅干脆握上她的手,帶著他寫。
當他用大手握住蝶兒的小手,明顯感覺到懷中的人一滯,整條手臂都變得僵硬,緊接著,一股大力就往回拽。他手上加了把勁,捏按她的手指:“別動,不然字就寫歪了。”
角力不過,蝶兒果然安靜下來,他一邊寫,一邊向她講解字的結構要領。他的手掌寬大溫暖,觸感略有些粗礪,指腹的繭摩挲著蝶兒細嫩的手指,讓蝶兒整張臉紅了個透,連那長睫也不停地抖,遮不住眼睛里的慌亂窘迫。
莊毅的目光雖然落在筆尖上,可眼角還是看到她的窘態,這樣的雨箏是他所不熟悉的。以前雨箏喜歡欺負他,也時常跟他撒嬌放賴,難免肢體接觸,鬧得他心跳隆隆,可她根本沒有任何感覺。在雨箏眼里,他幾乎是沒有性別的,所以,他一直把心思藏得極為隱秘,心甘情愿當她的兄弟。
可這次回來,雨箏跋扈依然,卻增添了幾分嬌羞。動不動會臉紅,會躲閃,就連瞪眼睛時,都不似以往那般霸道,目光中缺乏了點底氣。這樣的她,讓他覺得越發危險,應該遠離,應該回避,可是,一顆心哪由得他控制?就像此時,字已經寫完,五指卻像生了根,都不愿從她手上離開。
下巴上一疼,莊毅回神,小丫頭竟拿頭頂了他,腦袋夠硬,撞得他火辣辣的。低頭看去,小丫頭慌亂地躲閃:“我自己來寫,你看著就行。”
他點點頭,后退一步,呆得時間不短了,應該走了。可是,又舍不得。走到CD架邊,把剛買的CD拿下來,拆了包裝,放到CD機里,點擊播放。
蔡一琳的聲音很快響起,小丫頭也放了筆走過來,看著CD機,眼露驚奇。
“這是她的最新專輯,好聽嗎?”
蝶兒點點頭,注意力全被那CD吸引了。來到這個世界,也聽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歌,但她從未覺得這樣好聽,這小小的東西,原來有這般魔力,好像為她打開了一扇新的窗,以后呆在齊家的日子,她又有了打發時光的好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