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元年,秋天。
浩蕩奔流的長江在血紅色的天穹下,閃動著血色波光,濤聲陣陣。
一個江心小島的下游的靜水處,停泊著二十多艘大小不一的船。船與船之間,用絢麗多彩的錦繡維系連結在一起。
忽然,一條小艇從遠處飛快地駛入船群中,停泊在一艘華麗的艨艟船的旁邊。一名錦衣少年從小艇船頭上飛身躍上艨艟船,沿著船舷走廊向前奔跑,跑入寬敞的船艙里。
船艙內。
一群輕佻的錦衣少年正在飲酒作樂。
居首位置,橫放著一張名貴的長案。長案后,盤坐著一名彪悍的少年。
只見這名少年頭插鳥羽,臉如刀削,雙眉似劍,鼻梁高挺,唇若刀刻,鼻翼旁還有一道斜斜的刀疤;身披華貴的紅色束腰錦袍,坦露著胸膛,脖子上掛著一串閃閃發亮的瑪瑙珠,腰間系虎頭錦帶,錦帶上掛著一個金色鈴鐺。左手手腕套著一個銅護腕。腳穿一雙掛著龍形銅扣飾的牛皮靴子。
這人是甘寧,也不是甘寧。因為這個甘寧的靈魂是21世紀穿越而來的,他上一世的名字叫“甘小寧”。
甘小寧,本是一家私人小超市的小職員,確切說,其實是一名阿四,一名雜工,搬貨,上架,銷售,掃地,清潔,防盜,保安等等亂七八糟的工作都要做。
而且尖酸刻薄,假情假意的老板娘又整天疑神疑鬼地懷疑員工偷東西,沒完沒了地監視員工,沒完沒了地暗中吩咐員工們互相監視,互相舉報……
半個月前,甘小寧終于受不了老板娘的猜疑與漫罵,一怒之下,當場脫掉工衣,大力地扔了下地,踩上十多腳。赤著上身,當著眾多顧客與員工的臉,指著老板娘,破口大罵,把一年多來忍忍不發的憋倔氣,發泄般咆哮如雷地盡罵了出來,最后罵:“老子不干了!”
把老板娘罵呆了,罵懵了。
甘小寧才在眾目睽睽下,昂首挺胸昂昂然地踏出小超市,到大排檔里炒粉喝悶酒。喝了七八瓶啤酒后,醉得一塌糊涂地結賬離開,打算去黑網吧上通宵。
他跌跌撞撞地走入一條昏暗的小巷里,聽到身后響起腳步聲,還沒回頭,就被賊人敲了一記悶棍,不醒人事了。醒來后,已經穿越千年,附身在甘寧的軀體上。
幸運的是,他繼承了甘寧高強的武藝與超一流的水性,還接管了甘寧的三百多名手下和二十多條船。
錦衣少年跑到甘寧的前面,單膝跪下,興奮地稟報道:“渠帥,官兵征收的一批秋糧,正在運往巴郡城的途中。”
眾錦衣少年露出興奮之色,紛紛磨拳擦掌,準備大干一場。
“砰!”
甘寧一拍長案,豪爽道:“好!”眼睛發亮,嘴角翹了起來。
雖然他上輩子不是賊,但穿越到了這里,手下有三百多號人,不搶劫,靠什么養活這么多人呢?他也只好繼承甘寧搶劫的準則,不搶窮苦老百姓,只搶豪紳富戶,官府世家。
錦衣少年繼續道:“糧隊離巴郡城只有三十余里,請渠帥及早定奪。”
“好!”甘寧點了點頭,驀然站起,一揮手,爽朗道:“傳命,立即開船,前往巴郡碼頭,劫官糧!”昂首挺胸,大踏步走出艙室,走到船頭處。
錦衣少年們紛紛跑出艙室,大聲唱報道:“渠帥有令,立即開船,前往巴郡碼頭,劫官糧!”
各船上的水手們,紛紛行動,七手八腳地扯起錦帆,或拿刀砍斷維系著船只的錦繡,或跑到搖槳處,各就各位,準備劃槳。
沒多久。
甘寧的艨艟船率先駛出船隊,一馬當先地朝上游駛去。二十余艘船,陸續啟動,依次跟著,浩浩蕩蕩航行。
甘寧迎著風,面對著兩岸秀麗的景色,卻無心欣賞。因為這一次,是他穿越后的第一次行動,雖然他天生膽大,天不怕,地不怕,但搶劫官糧,與官府直接對抗,內心多少還是有點兒緊張的。
半個時辰后。
船隊到達最靠近巴郡城的碼頭。船只陸續靠了岸,放下了舷梯。
艨艟船上。
甘寧飛身騎上手下牽過來的駿馬,接過一把腰刀,一拍駿馬,沿著舷梯,下了船,上了岸。
一半左右的錦衣少年,拿著兵器,從各船里紛紛上了岸。還牽下了二十匹矯健的駿馬。五只改裝過的小船被駛到船頭鏟上岸邊。
每只小船里走下四名拿著套馬繩索與套木的錦衣少年。岸上的錦衣少年則把四匹駿馬牽到小船的前面。
錦衣少年們合力把套木架在馬的脖子。套好后,錦衣少年便揮鞭打馬,四匹駿馬一起發力,將小船拉上了岸。
只見小船底下的兩側,均加裝了一排大木輪。
這改裝的主意,是甘寧根據現代水陸兩棲轎車的概念想出來的。目的,是為了上岸搶劫貨物后,逃到河邊,能將整船整車的貨物直接放入河面上,用大船拉著逃跑,減小搬運貨物上船的時間。
當然,高科技的東西,甘寧自認沒能力制造出來。
五只帶木輪的小船,陸續被駿馬拉了上岸。
錦衣少年看著渠帥甘寧的發明創造,均露出敬佩的神色。
甘寧舉刀一指,喊道:“出發!”一拍馬屁股,縱馬向前慢跑而去。
錦衣少年們簇擁著五只小船,跟著向前跑去。
穿林過澗,翻山越嶺地跑了十多里路。路上還嚇跑不少農民與樵夫。
到了一段寬闊的官道。
甘寧勒住了馬,回臉望著那名報信的錦衣少年,疑惑道:“怎么看不見糧隊呢?”
此處離巴郡城門,只有兩里路了,轉過前面的轉道,就會被守城的士兵發現。所以甘寧疑惑地詢問報信的錦衣少年。
“可能他們走那邊的路,只要轉過彎道,就能看到那個路口。”錦衣少年不敢肯定地道。
“暫停!”甘寧一擺手,下命道。
錦衣少年們只好停了下來。
甘寧一抖韁繩,策馬跑上前,轉過彎道,果然看見一隊官兵與車夫押運著數十輛糧車,正從另一個路口轉出來,走向城門。城門約一里遠,能隱約看見城墻上的守衛。
“搶不搶呢?搶,就太危險了。不搶,三百多人就要斷糧了。斷糧,人心就會散,有些人就會跑。”甘寧飛快地思索著,一咬牙,把心一橫,勒轉馬頭,離遠高聲招呼道:“官糧在這里,兄弟們,動手搶吧!”招手示意趕過來。
錦衣少年們一聽,立即揮舞著兵器,嚷叫著飛撲過來。五條小船也被駿馬拉著,奔跑過來。
甘寧勒轉馬頭,重重一拍馬屁股,縱馬飛馳過去。他身上的鈴鐺,叮鈴鐺啷地響過不停。
押運的官兵與車夫,一聽到鈴鐺響,駭得膽戰心驚,不知是誰喊了一聲:“錦帆賊來了,別伸著脖子等死,快跑啊!”
車夫們率先扔下糧車,倉惶逃入密林里。
官兵們猶豫了。
甘寧飛馬撲到,手起刀落,砍了一名官兵的腦袋。
“啊!”官兵慘叫,頭顱噴著血,飛上了半空。
其余官兵駭得心膽俱裂,抱頭鼠竄,跌跌撞撞地逃向城門,許多官兵還聲嘶力歇地大喊:“快!快稟報太守大人,錦帆賊來劫糧啊!”
遠處城門上的守衛們被驚動,紛紛行動起來。
甘寧縱馬驅散了官兵們,路上只剩下一輛輛橫七豎八的糧車。
錦衣少年們跑到來,紛紛從糧車上扛起一包包的糧食,拋上五條小船上。一些錦衣少年則跳上船上,把糧食碼放好。
“快!調轉船!”甘寧咆哮地指揮著。
拉船的駿馬很快被拉轉了馬頭,接著拉轉了船,向前慢跑。
錦衣少年們加快地搬糧的速度。一些較遠的糧車,錦衣少年們則把糧車,推到船邊,一邊跟著船跑,一邊把糧包拋上船上。
只兩盞荼功夫。
甘寧就下達命令:“撤!”縱馬跑到一條船的前面,用刀拍打駿馬,催馬快跑。他第一次帶隊動手搶劫,始終有點兒擔心,不敢逗留太長的時間。
四匹駿馬吃痛,拉著一船糧食,向著碼頭處狂奔。
后面四條滿載糧食的船,也陸續加速跑動。
錦衣少年們聽到撤退命令,慌忙丟掉肩膀上的糧包,合力推著五船糧食,快速逃向碼頭。
甘寧騎著馬,押后,不停催促著錦衣少年們。
巴郡城內,略顯殘舊的城守府衙。
“報!”一名披甲侍衛匆忙跑入議事堂內,跑到太守嚴顏的面前,單膝跪下,拱手低頭,鏗鏘道:“稟報大人,錦帆賊正在城門外搶劫官糧。”
一頭霜雪般銀發的嚴顏,霍然站起,氣得渾身顫抖,怒罵:“錦帆賊,欺我太甚了,親兵,快隨我出擊!”大踏步走出議事堂。
親兵們紛紛忙碌起來,或去傳令,或去拿盔甲兵器,或去牽馬匹。
堂內,主薄,從事等官員也震驚不已,面面相覷。
嚴顏走近馬廄,拿著盔甲的數名親兵匆忙跑來,七手八腳幫嚴顏穿上盔甲,綁上絳繩。
待披掛整齊,嚴顏才翻身騎上戰馬,接過親兵遞過來的長柄大刀,雙腳一夾馬腹,策馬跑向府衙大門。
一群仍未披掛整齊的親兵,拿著兵器,匆匆忙忙地跑步跟著嚴顏。
嚴顏策馬跑出府衙大門,沿著城中大道,飛馬跑出城門,越過吊橋,離遠便望見七歪八倒的糧車與散落一地的糧食。更怒不可歇,咆哮道:“快追!”向后面的親兵們猛招手,拍馬急追。
十多名從騎,催馬跟上。更多步行的親兵,加快的腳步追趕。
沒多久。
嚴顏縱馬跑近碼頭,離遠便望見江邊停泊著十多條船,一群錦衣少年正圍著岸邊五輛滿載糧包的怪車忙碌著。
他離得遠,而且五條船被錦衣少年們圍著,只看見船上方的糧包,還以為滿載糧包的是車。
“快!別讓他們把糧食搬上大船了。”嚴顏大喊道,一挺大刀,拍馬直沖過去。
十多名從騎,也快馬加鞭,急追過去。
碼頭。
站在艨艟船船尾的甘寧,見五條船的繩索均已系在大船的尾船,追兵又近,急忙催促道:“快上船。”側臉向水手們下達命令喊道:“開船。”
岸上的錦衣少年們聽到了身后響起急驟的馬蹄聲,爭先恐后地逃上各船上。
大船的水手們則齊齊劃動船槳,駛船離岸。被大船拖著的五條糧船漸漸滑落水中,離岸而去。
嚴顏縱馬跑近碼頭,眼睜睜地看著五船糧食,竟然被直接拖了下水,晃晃蕩蕩地駛向江中心,氣得吹須瞪眼,咬牙切齒,挺刀指著甘寧,怒吼:“錦帆賊,我要殺了你!”
艨艟船上。
“哈哈哈!”甘寧放縱地大笑:“有本事,就追過來啊!”
錦衣少年們也輕狂地大笑起來。
嚴顏與從騎們勒住馬站在碼頭,氣得渾身發抖,卻又無何奈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糧食被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