陜北和關中北部連年發生災荒。天氣久旱不雨,草木枯焦,赤地千里,饑民外逃,餓殍遍野。天啟五年(1625),饑民迫急,人人遷怒,欲反官豪,以求生路。天啟七年(1627)七月,饑荒更加嚴重,加之疫病流行,百姓死斃愈多,“草木盡,人相食”,農民“皮骨已盡,救死不瞻”。
“二,家里就這點糧食,弟弟妹妹們吃吧。我已經不行了,就不浪費糧食了。”王老藤患的是貧病,由于旱災嚴重,田里顆粒無收,家中本無余糧,王老藤想盡了辦法也沒辦法填飽家中六七張嗷嗷待哺的嘴。吃不飽肚子,王老藤壯實的身體一下子干癟了下來,看起來,正直壯年的王老藤竟然如同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一般。
“爹,你吃吧。你這病就是餓出來的。你吃了這些伙食,興許就能夠好了。”王二說道。
“好不了了。看這情形,旱情一時半會也不會好。吃人的官府竟然不但不減免租賦,開倉放糧賑濟災民,反而增派所謂新餉、均輸。他們這是要我們老百姓的命!這樣的世道,咱們老百姓還能活么?”王老藤絕望地搖搖頭,避開王二送到嘴邊的米湯。
“爹,你就喝一口吧。”王二眼里的淚水如同下雨一般不斷地涌出來。
“這是人吃人的世道啊!這天,要變了!”王老藤沒能夠熬到第二天日出,便撒手人寰。
“既然官老爺想要我們的命!那我們就跟他們拼命!”王二氣沖沖提著柴刀出了門。
王二雖然孔武有力,但也不是一個沒有頭腦的人,他這個人不但有武力,還有頭腦,所以在南鹿角村里非常有號召力。
南鹿角村都是王二的族人,也同樣備受旱災之苦。村里已經有數人被活活餓死,反抗的情緒已經在不斷醞釀發酵。缺少的就是一個帶頭的。
王二從家中沖出來,將南鹿角村的青壯年召集到一起。
“各位叔叔,各位兄弟,老天不給我們活路,官府也在催我們的命!要想活下去,就只能靠自己。各位是想在這里等死,還是想將自己的命拿在自己手里。”王二大聲問道。
“老二,你想要干什么,就說個明白!”有人聽出了王二的意思,大聲說道。
“誰敢跟我去縣衙殺了那狗官,開倉放糧?”王二大聲問道。
“我敢!”王二的一個本家立即站了出來!
“我敢殺!”又有一個站了出來,都是王二平日里玩得不錯的兄弟。
有人帶頭,有人呼應,一下子,整個南鹿角村的村民一下子熱血澎湃。
王二將事情差不多了,便說道:“既然大家都不惜命,那么我們就去干一票!殺了那狗官。搶了糧,就還有一條活路!”
王二帶著南鹿角村幾乎全部青壯百來號人。由于沒有武器,只能拿家中的菜刀、柴刀之類的,最厲害的也就是村里屠夫的殺豬刀。
王二一行浩浩蕩蕩地向縣城出發,路經阿堡村的時候,遇上了好友種光道。兩個人不打不相交,因為兩個村子爭水的事情打過架,后來到時成了莫逆之交。
“王二,你們南鹿角村這么多人這是準備去哪里呢?難道是想造反?”種光道原本是開個玩笑。
王二也不隱瞞,“正是要去造反!賊老天不讓人活,官府也逼我們去死。我偏偏要自己奪一條活路!你種光道有沒有種?有種跟我們一道去,殺了那些狗官,開倉放糧!”
“你等我片刻!我必與你同去。我們阿堡村也存了這心思已久。只是沒人敢起頭,既然王兄你起了頭,我們姓種的也不是沒種的人。”種光道說道。
種光道跟王二一樣,武力過人,在阿堡村里也是一呼百應之人。種光道一聲招呼,便將阿堡村的青壯年大部分召集了過來。
“大家想不想吃個飽飯?”種光道說道。
“想!”所有的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怕不怕掉腦袋?”種光道又問道。
所有的人都餓得有些發昏,還管什么掉不掉腦袋,就算死也要當個飽死鬼,所以所有的人沒有任何猶豫,大聲說道:“不怕!”
“那好。南鹿角村的人準備去打縣城殺狗官,開倉放糧。我也準備去,不怕死的就跟我一起過去。那怕是死了,也能夠當個飽死鬼!”種光道說道。
“賊老天干了幾個月了,田里都能夠跑馬車了,狗官們不但是救災,反而加稅!這是要將我們往死路上趕!既然他們不給我們活路,我們就跟他們拼命!”
“拼命!拼命!殺狗官!開倉放糧!”
王二與種光道對視了一眼,臉上露出了笑容。民心可用,起事可矣!
王二與種光道一路往縣城走,一路聚集破產的平民,到縣城的時候,已經聚集了幾百人。
白水縣軍務糜爛,縣城毫無防備。王二與種光道沖到城門口,突襲殺死守門的士兵,然后帶著數百暴民,用墨水將臉涂成黑色,唯恐事敗被人認出。每想到,一口氣沖到了縣衙直接將白水縣縣令捉拿。
“殺狗官!”
王二與種光道直接帶人將縣令亂刀砍死。參加造反的人都必須在縣令身上砍一刀,作為投名狀。這樣以后就沒有退路了。
王二與種光道于是立即帶人攻打白水縣糧倉,打開糧倉,將里面的糧食分發給饑餓的災民。
“王兄,禍事已經闖下了,沒有回頭路可走了。將來該怎么辦?王兄可曾想好?”種光道說道。
“我們現在只有數百人,大抵上是手無寸鐵的百姓。還不足以與官府對抗,一旦被官兵合圍,必然敗于一旦。洛河以北多山,只要進了山林,官軍就必然拿我們沒有辦法。到時候,退可守,進可攻,則萬事無憂矣。”王二道。
種光道想了想,也點點頭,道:“既然王兄已經有了計策,兄弟我就聽從王兄的安排。”
從這一刻開始,王二真正成為這支造反亂軍的頭目。
陜西巡撫喬應甲得知此事之后,不敢將這件事情上報朝廷,因為增派所謂“新餉”、“均輸”等賦役之事,都是出自他之手。朝廷一旦追究下來,喬應甲烏紗帽難保不說,只怕他項上人頭,也有落地的可能。所以白水民亂之事,喬應甲沒有立即向朝廷報告,而是將消息封鎖了起來。另一方面,則秘密派兵圍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