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風白衣攏遙,疑是仙客飄來。疑是仙客——”喃喃自語中,她輕嘆聲,卷起畫軸,擲入水中。
飄散而開的紙卷,所畫女子之容,清雅別致,墨跡斑斑的詩句,緩緩暈開,沉入水中。
“少爺,焱皇上來了。”
她微微皺眉,他——倒是不厭其煩。一國之君不是該忙得不可開交么,怎總有這閑暇功夫來這打發?
“你去回了皇上,就說——就說我仍舊睡的昏沉,怎么叫都不醒,故無法見駕,還望皇上恕罪。”
“是,少爺。”看這踱步而去的含兒,她無奈的斂下眉,這逍遙日子得過且過吧。
她本是淼國臣民,卻以質子身份,落于焱國,與家人,雖非黃泉碧落之隔,卻也相見遙遙無期。本是弱女子,卻非得頂著男兒身份,落為敵國朝臣,又怎般盡忠報國呢?
“少爺!”
“皇上可走了?”
“焱皇上——焱皇上——”
“皇上該不是直沖我房里去了吧!”含兒踟躇著,話仍未道出口,夏離便揮手而去。
尤記得一年前,焱國國力強大,欲趁機攻取內亂紛紛的淼國,統一天下。卻不知為何,焱國君主突然下令收了兵,派了使者,揚言只要淼國丞相之子夏冉做客焱國,便以和為貴,不起戰亂。
而這做客之說,不過是為了掩去質子之名罷了。
更催她想起在淼國的情境……
“皇上,夏小姐求見。”
“不見!”
“是!”熟知主子脾性,此番定是怒火中燒,自己若稍不慎惜,恐有性命之憂,也不敢多言,小心翼翼的退出御書房,只可惜那夏小姐,還跪在殿外,這綢雨無情,小姐體弱,怕是撐不了多久了。
淼皇放下奏章,心里索然無味,國將不國,居然要犧牲自己的子民去換一時的太平。嗨,夏冉啊,朕對你終是有愧,但是朕定會不負你所托,照顧好離兒。離兒,朕不能見你,只怕見了你,會被你說服了去,就真的失去你了,就算你日后怨恨朕的自私,朕也不會后悔今日這決定。
“皇上——”一聲急喚,打破了殿內的肅靜。
“混賬東西,都給朕滾出去!”龍顏大怒,眸里寒冽無神。
“皇上,離兒小姐暈在雨里了!”
“什么!怎么早不稟報朕!”說完,兀自朝外走去,絲毫不理會那地上哆嗦著的奴才,這伴君一日,折壽豈止三兩年啊!
淼皇抱起雨里的人兒,推開阻礙著的撐傘奴才,朝宮內踏去,小心將她輕放在榻上,就怕傷了懷里的人。
“還不快給朕宣太醫!”
“宣太醫!”“宣太醫!”“宣太醫——”
三宮九傳,繞梁不絕于耳。
“皇上——”床上的人微微睜開眼眸,低聲喚道。
“離兒,莫要說話,太醫一會就到了。”淼皇柔聲道。
“若皇上——皇上不愿答應離兒請求,離兒寧一死。”她虛弱的說著,卻透著無可挽轉的堅定。
“離兒,你何苦這般逼朕,朕——依了。”他頹然道,她的神色,是抱著必死之心來的,自己貴為天子,卻留不住她。她心疼哥哥突染重病,此去焱國,命不久矣。寧愿以這與哥哥無異的孿生之顏,女扮男裝替哥哥為質子。可她卻不曾想過朕,沒有了她,朕該作何念想?
“謝——皇上。”
不遠處,立于房欄下的頎長身影,喚回了夏離神游太虛的心緒。
“愛卿聲稱臥病在床,何故從外匆匆而回?倒是讓朕獨守空房了。”焱皇玩味十足的說道。
“回皇上,臣不過醒來片刻,想親自為皇上沏壺茶罷了。”
“哦——那茶莫不是打了?”看著空手的夏離,他邪魅妖異。
“茶倒是沏好了,臣體乏,恐撒了可惜,一會讓含兒端來便是。”
“愛卿倒是奇了,但凡朕來,你均舍朕而會周公?”高高在上的他,戲弄眼前人已久,恐早已真假難分,身不由己了。
“回皇上,有花名為仙客來,花如鳳鳴,難耐高溫,氣熱以眠休。”不卑不亢的,是他,還是該道為她?!
“哼,堂堂男子,離不得暖枕,還以花自喻,朕想,愛卿不配做男子,可做得女子?”
“皇上說笑了。”
“呵,仙客來,哪日讓朕瞧瞧,朕倒是想知道是花真亦是人假。”
“是。”
“罷了,愛卿身體看起來無恙了,收拾下,隨朕出去。”
“臣遵命。”看著焱皇轉身遠望,夏離腦海里浮現另一個人的身影。
“離兒,朕心里,你不是他國質子,更不是棋子,朕就是棄這江山也要換你周全而歸!”月光渺渺,心寒若水。
“只怕,離兒擔不起鶼蝶之情,只還得起這君臣之恩了。”她盈盈而回,殷殷而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