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點,加油,加油。快要夠到了。
忍冬挽著袖子,卯足勁兒把手往外伸,五指張開努力去摘一步遠之外的蓮蓬。
接天連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滿湖的荷花開得正好,鼻息間有著清淡的馨香,一片片翠綠的荷葉緊緊挨著,微風拂過湖面,綠油油的像浪一樣一波接一波此起彼伏。
小時候,自己總會纏著院長媽媽為自己摘蓮蓬,從小自己就很喜歡蓮子那脆脆甜甜的口感。今天無意間走到這里在這湖面看到這么多蓮蓬,自然手就犯癢了。
過來一點,再過來一點就好了。忍冬繼續(xù)將步子往前小心翼翼的挪著,現(xiàn)在指尖已經(jīng)能觸碰到它了。
嘿,抓到了。
高興之余,腳下一踩空,心里不好的預感傳來。
糟糕!
“啊。”
鞋尖已經(jīng)感到了被水沾濕,看來自己注定要掉到里面洗個冷水澡了,突然左手手臂被人一拉扯,自己天旋地轉間似乎得救了。
嗅了嗅,很好聞的青草香氣。
“在下的懷抱可還令公子滿意?”
頭頂一個戲謔的聲音似笑非笑的說著。聲音里滿是調侃,像是聲音的主人沒有玩夠,繼續(xù)說著:“既然公子如此不舍在下,那在下就多委屈些時刻,讓公子多靠靠”
‘轟’,情緒思維理好之后,聽得頭頂那帶有磁性的調笑聲,讓埋在他懷里的忍冬紅了臉。
“對不起”聲似蚊音,幾個小字從唇縫里蹦出來。
忍冬慌亂的將頭撇開,轉身逃也似的想立刻離去。
“怎么你連聲道謝也沒有,在下剛才可是拼盡力氣救了你,為此還被柳枝劃傷了手臂”男子嗓音里帶著委屈和不滿。把手臂上的血痕伸在她面前。“不信你自己看”
因為這句話,忍冬急切的步伐緩了下來,步子頓住后,她遲疑著。
對啊,剛才明明是人家救了我,要不是他的幫忙自己早就淹在水里了,我怎么能這么沒良心的就離開了呢。
但是轉念又一想,都怪他,誰叫剛才他笑自己,害得自己跟個待嫁新媳婦兒似的羞紅了臉,忘了自己現(xiàn)在是一個大老爺們。弄得自己怪不好意思的。
忍冬正了正色,深深吸氣再吐氣,調整好情緒回身微笑著抬頭看他。
目光所及之處,一對細長的桃花眼里滿含笑意,無可挑剔的俊美五官閃現(xiàn)出魅惑的弧度,火紅色的華服將欣長的身姿襯得越發(fā)挺拔,在他笑臉盈盈下,滿塘荷花都成了背景。
震撼!此人眼熟,絕對眼熟。
火紅色的衣服十分耀眼,穿在他的身上卻一點也不突兀,自己十分確定沒有人比他更適合這種妖艷的顏色。媚而不俗。
忍冬仔細搜索著最近接觸的人群,突然想起了他就是‘魅之宴’時那個笑得一臉邪魅的男子。
忍冬雙眼閃著迷一樣的疑惑,婁月澤嘴角笑的百花枯萎般的妖媚,他們,目光兩兩相視。
轟隆隆…
天邊閃過一道白色亮光,緊接著一道駭人的巨雷聲傳來。
“快下雨了”
婁月澤看著天邊的閃電慢條斯理的說著。說時遲那時快,婁月澤一說,剛好天上就下起了豆大的雨滴。
“公子還未告知在下怎么報答我的救命之恩呢?看你那樣子,不會是想以身相許吧!”
不顧自己的臉色如何的變化無常,婁月澤捏著俊美有型的下巴自顧自的說著,邊說還邊圍著自己打量了個圈兒“公子品貌雖然也算上乘,可是在下不好男風啊”
忍冬徹底的剜了對面笑得一臉欠揍的妖孽一眼,虧自己前一秒還感動的一塌糊涂,沒想到他下一刻的話就把自己打進了無間地獄。真是說話一點口德也沒有,看起來長得人模人樣,實際上就是社會的人渣。
當然,剜他一眼也只是在他沒看見時,心里將他罵了無數(shù)遍。
這時,雨越來越大,雨滴打在身在,雨水很快浸入衣服里。忍冬看著四周的人群紛紛在匆忙的躲著這場及時的雨。她從雨中的視線望過去,發(fā)現(xiàn)他也在一瞬不瞬的看著她。
婁月澤看著雨中那張嬌小精致的臉,雨水在他的臉上流著,對面那如水的雙眸似乎睜不開眼看他,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會丟下身旁的小廝順著茶坊跟著他來到湖邊,向來不愛多管閑事的自己看見他快要掉入水中時,會鬼使神差地施展輕功過來拉住他。
呵…興許是那個與三王爺兒戲的賭約,也許是因為他所給自己帶來的一些新奇感受。一些聞所未聞的東西。就只是好奇而已。
就在婁月澤沉思之際,一只翠綠的荷葉舉到了他的頭頂,替他稍稍的擋了一些撲面而來的急雨。
那是一只纖細的手臂支撐著它。藕白的玉臂被綠色的枝干映襯得更加雪白,更加纖細。
“謝謝你救了我,這個…你勉強躲一下,放心,不會太丟人的”
忍冬將荷葉遞給他,轉身舉著另一片荷葉離開了。
雨越來越大,模糊了所有的視線,婁月澤握著手里的荷葉,嘴角上揚的幅度微不可見,眼里飽含著復雜的顏色。
遇見那刻,心如被水泡開的茶,舒展、濕潤、芳香、即使一棵枯寂的老藤也會開出新葉來。
狂風驟雨,天上依舊雷鳴不斷。
冒著風雨前行著,結果,很不爭氣的迷路了。
雨水打濕了衣裳,內杉和外袍一起緊貼在身上。自己是女兒身的身份暴露無疑。
出門時,偽裝在唇邊的一撮小胡子不知道在哪吹掉了,束著頭發(fā)的絲帶也不見了蹤影,此時的自己披頭散發(fā),被雨淋得全身濕透,狼狽不已。
皇天不負有心人,走了這么久終于被自己發(fā)現(xiàn)了一個亭子。忍冬嘴角揚起一抹欣慰的笑。
忍冬向前跑著,巴不得立刻就進亭子里躲雨,誰知跑得匆忙又沒注意前方,此時從另外一邊走來的兩個人,雙方都是這么急匆匆的,就生生的撞上了。
痛啊…
被撞得坐在地上,忍冬似乎頭上全是暈頭轉向的星星。
“你是怎么走路的”
一聲刺耳的訓罵聲從上方傳來,怎么好像是在罵自己?
忽然她又聽到這個怒罵的聲音放柔了語氣詢問著另一個人“公子,你沒事吧。”
炎煜一個眼神制止了旁邊正訓斥的隨從,走上前看著被自己撞到在地的女子。
只見她烏發(fā)如墨般垂在腰間,她低垂著臉,白皙的面頰上一雙蝶翼似的卷翹睫毛撲閃著。天上仍舊下著傾盆大雨,她一身雪白的衣衫早已濕透。
“姑娘,剛才是我魯莽了,沒撞疼你吧”
炎煜一個手勢制止了隨從的聲音,將隨從手中的傘接過,撐在忍冬的面前。
忍冬真是想哭了,今天出門沒看黃歷真是虧大了,怎么那么衰。唉…
聽到這個歉意的語氣,剛才被撞倒在地上的火氣也消了一大半,她抬起頭看著面前的人。
明凈白皙的臉龐,透著棱角分明的俊美;黝黑深邃的眼眸,泛沉迷人的色澤;那濃密的眉,高挺的鼻,絕美的唇形,無一不在張揚著主人的高貴與優(yōu)雅。
三王爺!炎煜。
忍冬貝齒咬著唇瓣,這下死定了,把王爺給撞了,聽說他可是很得當今圣上的寵愛。等一下是自己主動承認錯誤呢?還是自己來不及解釋就會被直接發(fā)落了?
是她!
當炎煜看清地上的女子時,心里燃起了激動,眼里滿是興奮。看著她此時一臉委屈和沮喪的表情,自己情不自已的笑了。
就是她,那個在林間跳舞的女子。
忍冬心里的大石落下了,她看見這個貴死人的王爺笑了,那就代表他沒生氣。
看他那個樣子似乎沒認出自己,心底也狠狠地松了口氣。
“地上涼,我拉你起來”
緩緩地,一只修長的手伸向了她。
面前一個美得入畫的男子,他手執(zhí)一把紙傘,為自己遮著風雨。臉上帶著溫暖的笑。
像受了蠱惑似的,自己也伸出手緩緩靠近他。
炎煜笑了,笑得如此燦爛,仿佛現(xiàn)在就已是明媚的晴天。他握住她半空中的手,將她從地上扶起來。
“嚴祿。”
“是!”
炎煜一聲使喚,旁邊的隨從便接過傘為二人撐著。
等進了亭子,忍冬看著仍舊下個不停的雨,雙臂環(huán)抱著自己卻還是忍不住哆嗦,衣裳被雨淋濕,全貼在身上,勾勒出誘人的曲線。她不好意思的背過身。
突然一陣溫暖,一件墨綠色的披風搭在自己身上。
“小心感染上風寒”
炎煜看見她望著自己,溫柔的笑著,連兩道濃濃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漣漪,好像一直都帶著笑意,彎彎的,像是夜空里皎潔的上弦月。
“謝謝”忍冬回了個禮貌的點頭,稍后又不好意思的笑笑“不知道這里離月意街有多少路程?我…迷路了”
“順著這條小道一直往前便是了,不如在下送姑娘回去吧”
“不用麻煩你了,我能找到的”
摟緊披風準備踏出亭子,卻被炎煜叫住。輕輕的回眸,卻見一把傘擺在眼前“這傘給你,路上小心。”
忍冬感激一笑,撐著傘進入雨中。
雨簾隔絕了炎煜一直目送的視線。剛剛那回眸的一笑,似乎就是燈火闌珊的等待。
“公子,我們在這里等雨停了再走吧”
“嗯。”
炎煜笑著,眉梢含喜,眼角帶笑。余光掃到地上的那只被她遺落的荷葉,他伸手撿了起來。拿出懷里的錦帕將它擦拭干凈。動作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像呵護珍寶似的。
又遇到她了。
一旁的嚴祿看著自家主子一反常態(tài),似乎完全沒適應過來。王爺這是怎么了?
“去查一下剛剛那位姑娘”
“是。”
“阿嚏!啊…”
“來,把姜湯喝了”
忍冬蜷縮在被窩里,臉頰紅撲撲的,帶著不正常的紅暈,唇色有些蒼白。
“好難受啊”
紫蘇橫了一眼靠在床上的忍冬,吹了吹勺子里的姜湯,一邊遞到她嘴邊,一邊數(shù)落著“這么大人了,還跑去摘蓮蓬,”
“不是沒掉水里嗎”
“幸好被人家救了,這夏煙湖的水可深著呢,下次可就沒這么好運了”
“不會有下次了,我保證!”
鼻子有點塞,說話帶著濃濃的鼻音。
“只是被雨淋了遭了風寒,大夫說喝些姜湯就會好的,你好好睡上一覺”
放下藥碗,紫蘇替忍冬將被子拉好,囑咐幾句轉身出門。
玉王府。
靜謐的夜,細數(shù)畫一般流過的歲月,卻驟然發(fā)現(xiàn),每個細節(jié)里都是你。
半盞孤燈,獨坐屏前,一杯清茗,任思緒在天際間蔓延,朦朧的燈光里,映出你淺笑楚楚的笑顏。
伸出手抓去,卻化作星光,消失不見。
炎煜伏在書案上寫字的手停了下來,視線飄到書桌上的荷葉上,一只翠綠的荷葉靜靜在白玉瓶里靜靜插著。
他看著那片荷葉嘴角微微向上彎曲一個好看的弧,仿佛那溫柔視線望著的地方就是的遺落荷葉的主人,亭外雨簾下,那回眸瞬間獨一無二淺淡的笑顏。
什么時候才能再遇見你?
只手托腮,炎煜看著這一閃閃的燭火,心情柔軟。
噬魂園的花開得正好,忍冬大病初愈,不知不覺就漫步到這里,花叢中間有個方石桌,自己順便也找了個石凳坐下。
對于剛剛痊愈的病人來說,新鮮的空氣是十分重要的,看著四周都充滿了綠意,忍冬大大的呼進一口新鮮空氣。
“找了半天,原來你上這兒來了”
他就是上次在‘魅之宴’自己替他解了圍的厚樸,現(xiàn)在他似乎不再難以接觸了,也許是上次自己幫了他的緣故。
“紅嫣娘讓你去西亞軒一趟”
忍冬應聲,從石凳上起來“這就去”
“上次的事謝謝你”
他說的有些小聲,幾乎微不可聞,在自己與他擦肩而過時。但是自己還是聽到了他的謝意。
忍冬莞爾一笑,古代人真是單純又熱情。
這一路上鋪滿了鵝卵石,彎彎曲曲的延伸向西亞軒,小道兩旁種植著矮矮的草木,靠外沿的部分生長著類似于灌木叢的植物,軒內假山怪石嶙峋,鳥語花香,樓閣設計也是獨有匠心。
還在穿花游廊里便聽見了撥算盤珠子的聲音,忍冬狡黠笑笑,心里也猜測到八,九分此次紅嫣娘找自己是何事了。
心里了然的似明鏡,伸手叩門。
“進來!”紅嫣娘叫進忍冬,一臉笑瞇瞇的,還親自為她倒了杯水,
桌上還有神算珠子李在算盤間忙碌,雙手在算盤上飛走著,忙碌著。
她靜靜喝著水,看著算盤珠子一上一下被他撥著響,這般熟練的技法怕是自己練好幾年都是趕不上的,好在自己生在現(xiàn)代社會,不學這些繁復而費時間的知識。
而紅嫣娘就在一旁念叨,什么以后也得多多為銷魂苑盡心力,少不了好處之類的話
屋子里熏香繚繞,整個屋子溫馨和美,忍東等了約莫一刻鐘左右,杯中的水就是舔也被她給舔完了,屋里還是只有算盤聲和紅嫣娘苦口婆心的勸導聲。
忍冬等得不耐煩了,這一邊敲珠子一邊給她念經(jīng)不是要她的命嗎?
“老板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不急,等珠子李將銀兩算好我就把你的份算給你,放心,一個子兒也不會少給你的”
紅嫣娘倒是一臉耐心,完全無視當事人早已拉黑的臉,繼續(xù)說著“忍冬啊,你是這塊料,比起當年的我還能干三分,我這把年紀也算半截身子入了棺材了,膝下又無一子半女,等將來嫣娘老了,就把銷魂苑傳給你,雖然你是男兒身,可這青樓生意自古以來也是不乏有男管事的,好好努力,我可是看好你了”
忽悠,
接著忽悠,
繼續(xù)忽悠…
紅嫣娘振振有詞,說得眉飛色舞,面部表情相當豐富,下一刻就像是找到了jie班人似的。
忍冬的臉是白了又紅,紅了又青。最后手握空杯臉帶黑線,心里起伏不平。
“上次宴會我們共賺進多少銀兩?”忍冬等不下去了,立刻就想拿了錢閃人。
“五十五萬八千三百六十五兩!嫣娘可是說話算話的,如果你不信,可以看看珠子李身邊的賬本。每一筆收入都是記載得清清楚楚的”
忍冬拿過賬本,細細瞧瞧,記下數(shù)目,順手拿了支毛筆,找了空白的紙頁就畫了起來。
紅嫣娘不明所以,看不懂忍冬那一堆堆寫的是什么東西,歪歪斜斜的,一些自己見都沒見過的字符。
片刻之后…
“一十六萬七千五百零九點五兩,去掉零頭,一十六萬七千五百兩,謝謝。”忍冬放下筆,望向紅嫣娘。要錢的意思很明顯。
“紅嫣娘,的確是這個數(shù)字”珠子李放下算盤看著忍冬不解的問“公子這么短時間如何得知的?”
這倒是詫異了,離月都城第一神算都需要這么多時間來算,他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知道了?紅嫣娘是一臉迷惑,這小子還有多少她不知道的秘密。
“呵呵…誤打誤撞還真給自己猜中了,運氣好些罷了”忍冬一邊裝傻,一邊像是受寵若驚的模樣夸著自己。
見到他并沒有要說的意思,紅嫣娘索性也不問了,任由她訕訕一笑。
珠子李拿起這頁被他劃過的紙看了又看,始終沒瞧出端倪,上面都沒有一個字?只有一些奇怪的字符,有點像圈,又像‘一’字,可這‘一’怎么是豎立著的?
金子在手,天下我有。手里提著沉甸甸一小袋金子,忍冬臉上笑得跟朵花兒,摸摸鼓鼓的一袋金子和厚厚一疊銀票,心里就十分有成就感。其余的讓紅嫣娘換成了銀票,方便攜帶。
這下是全民都富有,本著錢少可以再掙的想法,分出五百兩給銷魂苑的各位伙計。
這下可謂是全員沸騰了,有些做了大半輩子也沒見過這么多錢,這次賞賜可比十年的工錢還多,當他們手中拿著錢都連連道謝時,她知道這也是收買人心的好方法,總有一天也會幫助到自己的。還剩一十六萬七千兩,忍冬提著沉沉的布袋準備去找紫蘇慶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