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你在胡說”忍冬不敢置信地搖著頭,用手中的匕首指著受傷的奇律憶央吼著。
“難道你不知道他求死是心甘情愿的嗎?當時我使出銀針時,他從始至終都未還手”
“不是的,是你殺害了他,他那么善良,上天卻一直對他不公平,可你卻還為了一己私欲殺了他?你才是真正的罪人。”
“那日你在楓林里救傀揚時中了毒,所以傀揚才會以天石之名引我出去萬花亭見面,以命換命,因為‘噬憶’本就是殘忍的毒藥,在這個毒局里注定會有人犧牲,如果當時他不死,你就會死。”
他說了什么?!
如果他不死,你就會死---
這句話像是有回音似的一直在忍冬耳邊回蕩。
原來旋圻是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回了自己的重生。
“旋圻是自愿死在你手里?”忍冬一步步后退,眼淚不停地落下,原來奇律憶央并不是罪魁禍首,原來這一切都是為了自己?“胡說。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現在她才明白為什么當日葉馳大哥會對她說,旋圻一點也不后悔---原來,他傻傻地犧牲自己來救了她。
“殺了我吧,就當替他報仇,能死在你手里,我知足了”奇律憶央手捂著刺穿腰腹間的利劍說道。
“啊----”忍冬一聲大吼,淚流滿面。伸出匕首朝奇律憶央揮去。
一刀兩斷,面具劃成兩半,露出了俊美熟悉的臉龐。
只是他的臉上沒有了魅惑,此時在他臉上看到的只有滄桑。
面具下的一張臉讓忍冬驚了,沒想到自己腦海里曾經多次想親手殺掉的惡魔竟然會是他。
一時間她竟然不知道該怎么開口,這個結果是她完全不曾預料到的。
“還忘了…謝謝你…幫我墊付了十兩的客房錢。”奇律憶央仍艱難的帶著笑意說完,似乎松了口氣似的,安慰地閉上了雙眼。
忍冬靜靜看著倒下去的奇律憶央,她身體的力氣仿佛也被瞬間抽離了,原來,這一切都是那么的可笑,哈哈,這是上天向自己開的天大的玩笑嗎?奇律憶央倒在血泊里,紫衣已被血浸透變成了墨黑色。
奇律憶央的倒下無疑使碑林全軍心中唯一的堡壘都坍塌了,剩余的碑林軍力被炎月士兵們圍剿在中央驚若寒蟬,他們左顧右盼之后,最后還是明智的選擇了通通都放下武器開始投降。這一刻,換來了炎月軍隊全體士兵的歡呼。
“勝利了----唔哦----勝利了”
“打勝仗了”
全軍上下開始沸騰,每個人臉上如云開間日,揮舞著手中的兵器歡喜雀躍著,個個臉上都笑出了花兒。
這場戰(zhàn)役勝利了,可是忍冬看著喜笑顏開的士兵們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雖然這場戰(zhàn)役炎月勝出了,可回頭看看身邊的血流成河尸橫遍野,無論輸和贏,這都是用人們鮮活的性命來鋪就的。一如生命如此的短暫,還會有人自愿去冒險犧牲。
忍冬望著空曠的峽谷,懸崖下一陣陣飄出的白霧,心里卻無限的散發(fā)出凄涼。
自己為什么就是一個罪人?為什么旋圻要對自己這么的好,甚至放棄了他的自由和生命。為什么自己做夢里都想殺掉的人竟然是無辜的?這一切到底該怎么辦?
忍冬蹲下身將頭埋進其間,用瘦弱的雙臂抱著自己獨自悲傷著。
“冬兒”婁月澤來到忍冬身邊蹲下身子,修長的手指搭上她的細肩輕拍了兩下溫柔地說道“這一切過去了就成了美好的回憶,一個人能這么心甘情愿的為你付出,證明他是真正的存在過,至少我很羨慕他,能一直活在你的心底”
忍冬將頭再次抬起時已是淚流滿面,她哭著撲進婁月澤懷里,用力抱著他的腰,傷心無助的像個迷失方向的孩子。
所有的人都安靜了下來,他們看著雪地上緊緊相擁的忍冬和婁月澤兩人,還有站在他們身后落寞悲涼的炎煜,他一身月牙錦袍站在原地,漆黑的瞳仁里彌漫了失落。
守得云天見月明,天邊漸漸透出一絲亮光。炎月軍隊勝利了,天邊的黑霧與烏云也散開了,這次持續(xù)站終于告停了。
等到奇律憶央醒來時已經是三天后了。
奇律憶央捂著受傷的地方,發(fā)現身上所有的傷口已經被包扎好了,現在的他仿佛是身處在一間客棧的房間里,這樣的待遇似乎超出他的預料,他不禁挑高了眉看著這四周。
難道這是炎月囚禁囚奴的地方?這未免也太仁慈了吧!
奇律憶央也處變不驚,鳳眼邪瞇,看著屏風后的影子。
“是貴客怎么不出來相見?”
“醒了?”
奇律憶央看著聲源處,忍冬依舊白色衣袍的男裝打扮出現在屏風后,見到她的身影他才微微釋然道“很好奇為什么你非但不殺了我反而還救了我”
忍冬直視著奇律憶央帶滿嘲笑意味的眼睛調侃道:“我看起來很像嗜血修羅嗎”
“這倒不是…”
奇律憶央看著站在窗前的忍冬說道,他的視線一直沒離開過她。
他們之間都保持著很輕松愉悅的口氣,似乎就是兩個朋友之間的交談,誰會想到曾經他們是死對頭,戰(zhàn)場上的勁敵。“為什么突然間不尋仇了?”他笑得坦然道。
“在我看來,你并不是兇手,真正傷害旋圻的人或許是我吧,要不是為了救我,他也不會選擇放棄生命離去”忍冬強顏歡笑著,但當她轉過身時依舊沒能抑制住奪眶的淚滴。“雖然我很恨自己,但總不能拿刀把自己了結了吧”
“呵…這個我該如何理解,似乎前后有些自相矛盾?”
忍冬將頭靠在窗棱上默默說了句“既然他把生命交給了我,我就有責任和義務好好替他、甚至連著他的份一起活下去”
“那么接下來你的計劃是什么?會怎么處置我”奇律憶央此時悠閑的心態(tài)仿佛自己不是一個階下囚,而是一個賞花賞月的翩翩公子。他調笑地問道“用我的命威脅我父皇的江山嗎?”
忍冬看了他一眼,目光里十分的鄙視和不屑道“我不稀罕那高處不勝寒,處處都得擔心別人謀害自己的那把至高無上的龍椅”
忍冬此時很認真地說道“只要你答應我,從此炎月與碑林和睦共處杜絕任何戰(zhàn)爭,我就放你平安回到碑林,到時候你可以繼續(xù)是你高貴無憂的五皇子”
“對于你來說難道我一點利用價值都沒有嗎?”奇律憶央半是認真半是玩笑的說道,最后幽默的說了句“在你眼里我還真是活得失敗呢”
“照你這么說,我豈不是立刻就應該將你五花大綁五馬分尸再棄尸荒野咯”
“為什么?”奇律憶央突然問。
“嗯?”這一句沒來由的為什么使得輕松的氣氛突然變得迷離。
“為什么你愿意這樣友善的對待我……從我出生開始,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帶著虛偽的嘴臉,就因為我是不祥之人生出的兒子?從小就得受盡冷落。還是因為自己現在是高高在上的五皇子,礙于身份地位人們才不得不敷衍著我?”
“你怎么了?”忍冬看著突然反常的奇律憶央有些摸不著頭腦,更是不太明白他沒來由的一番話。
“每個人都活得那么的虛假,為什么只有你對我來說是真實存在的”奇律憶央坐起身來半靠在墻上,沉默良久之后才默默嘆了口氣說道:“你愿意當我一時的聽眾嗎?給你講講我半生的故事…”
忍冬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點頭。
“很多年前,五皇子的稱謂只是碑林皇宮一個日日夜夜的笑話和忌諱而已”奇律憶央說道這里,自嘲地笑了笑。
“我的出生使得我的母后難產,但幸運的是她堅強的撐下來了,才開始時,碑林的皇宮里是溫馨的,父皇每個晚上都會和母親陪著襁褓里小小的我,就在我滿一歲時,碑林連發(fā)了幾天的雪災,父皇焦頭爛額得忙著政務,無暇抽空來看我們母子倆,我的母親一直耐心地等待著,直到幾個月后,宮里有嬪妃奉著父皇的命令來到母親的住處,請來巫師胡說八道,謊稱我的出生就是個災難,會給碑林帶來滅國的禍患,我的母親一直奮力的矯正著事實,其實那個時候,母親心里非常清楚這些手段無疑是后妃爭寵的手段而已”
“我原本以為此事會有所平息,可當我四歲時,母親的雙眸開始慢慢泛著紫光,宮里的每個人都在謠傳著她是被我這個不祥之子害成了妖怪,后宮里每人都揚言要處死我,母親為了保住我,把一切禍國殃民的罪責都攬在了自己身上,每天都將自己關在房門里不出門,盡量躲避著眾人,低調的生活著”
“我知道的,其實那個時候父皇是愛著母親的,每晚他都會在房門外站一會兒,最后搖頭嘆息著離開”
“每個人都是害怕流言蜚語的,這些話經過千百人的流傳最終還是摧毀了我父皇愛著我母親的那顆堅定不移的心,本來可以名正言順做好皇后的她最終孤獨地選擇了地底下寒冷的雪山宮殿,選擇在那里沉睡”
“從我記事以來,每個晚上我都會做著噩夢,夢里,我看見我那嬌弱的母親在那個冰天世界里寒冷的發(fā)抖,她嘴唇青紫,渾身僵硬”
“我真的不明白為什么善良的人會有那么悲慘的命運,所以這些年我一直讓自己變得邪惡,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覺得這個世界是可以生存的”
“其實我也只是想要一個溫暖的家,情愿不是錦衣玉食,只要一家三口溫馨和美就夠了,可是都過去十三年了,我都始終沒能救出她”
奇律憶央此時臉上的表情十分受傷,這是忍冬看到的如此生動感人的表情,甚至在他受傷時都不曾看到的。
“可是現在你已經是你父皇最寵愛的兒子了,就你母親出來不是動動手指的事嗎?”
“母親始終都是無怨無悔的,她一直在等著父皇的諒解,這些年的委屈仿佛根本比不上我父皇的一個眼神,我能體會到她日日夜夜的期盼,也許期望落空,最后沉睡在雪山宮殿了”
“我一直都在尋找著天石的下落,因為只有找到它,我才能救出母親,讓她光明正大的走出那座雪山,也正是如此,我才會和傀揚交手。”
“難道旋圻身上就有天石嗎?”
奇律憶央應聲點頭,說道“天石是個靈物,它認得主人也具有靈性,直到當我發(fā)現傀揚身上藏著天石時,我才會找上他,可他那時的性格很冷血,根本不聽任何語言,后來我們雙方就像你在楓林里看到的樣子”
“天石?”這是個什么東西,是塊兒石頭嗎?
“傳聞中,天石是七位羽化升仙的七位神仙的真身所幻化,它具備著強大的力量,可以挽救厄運起死回生。但是它具備靈性,一生只愿跟隨主人聽命主人差遣。”
“這么神奇?”忍冬暗自驚了一把,還能有這樣的寶貝存在,并且具備著這樣后臺的神話典故,真是不簡單啊!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機會見識見識。
“嗯”奇律憶央點點頭又說道:“你看,這就是當時機緣大師給我的圖,這個就是天石。”
奇律憶央從懷里拿出一張手帕,指著上面的圖案對著好奇的忍冬說。
整齊而修長的手指將手帕展開時,忍冬看到了手帕上的圖案,臉上心里卻是千變萬化百感交集。原來這就是天石?原來七色水晶石就是天石?!她記得旋圻當時在信里說過是自己用天石破了他幽禁深院的命運,原來傳說中的能起死回生挽救厄運的天石就是一直跟隨自己的七色水晶石。
忍冬腦海里頓時也想到了她就是因為這神奇的石頭和古畫才來到這個時代的。沒想到這七色水晶石還有這么霸氣的后臺背景。
“顏色七分,亮如水晶,似瑪瑙卻猶如天上星?”忍冬對著奇律憶央說。
“你怎么知道?”奇律憶央疑惑道,口中有點驚訝,這幅圖就只是簡單的描了幾筆,可是她卻能這么清楚的形容出天石的形狀,難道曾經冬兒也見過?
“這不就是嗎?”忍冬笑得一臉嬌俏,將七色水晶石旋轉在食指之間笑著看著吃驚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