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御書房內，夏從善正擬著圣旨，下筆游龍走鳳一如平時練書法般隨意而專注，臉上沒有過多情緒，仿佛此刻下著圣旨稀松平常。沒人看到他背在背后的左手握成了拳，在克制著心中的激動。這道圣旨，他在心中打了千百遍的腹稿，如今，總算有機會實行了。
“來順”半柱香后，夏從善喚道“晚宴前替朕到相府傳旨。翌日將其張為皇榜?！?/p>
“奴才領命?！眮眄橂p手舉過頭頂，躬身接過圣旨，徐步后退出書房。相府內一片歡祥。
正當所有人圍桌而坐，看著柳婉萱親自做的菜食指大動時，一道尖細綿軟的聲音不合時宜的想起“圣旨到！許敬賢上前聽宣。”來順居然沒有等下人通報，直接闖到大廳來了。
許敬賢心中不悅，卻也只得率家人起身，行叩拜之禮。來順只等許敬賢跪在地上，才緩緩展開圣卷，朗聲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自登位以來，因國事朝忙，分身乏術，致后宮空虛，實愧對列祖列宗。今，欲納賢良之女，充盈后宮。相府千金許氏若仙，乃名門之后，才貌出眾，品性溫良。特賜予皇貴妃封號，念其年幼，暫居相府，待其及笄再行入宮接受冊封。欽此”
“臣，謝主隆恩，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許敬賢接過圣旨，顫聲道。
若仙一直低著頭，不知在想什么，直到來順走了也未起身。
“仙兒？”許敬賢看著女兒這般，著實心疼。
“爹爹”若仙抬起頭，白皙的臉上掛了兩道淚痕，眼睛紅紅的，下嘴唇有些血跡，想來是方才為了極力克制自己咬傷的。
“老爺，為什么是仙兒。”柳婉萱走上前將若仙撫起“這些年，仙兒雖調皮，但除了隨你去竹林練功，不曾出過府，皇上也只見過她一面，為何就選上仙兒了呢?！?/p>
許敬賢聽著妻子的話，眉頭越來越緊，眼神漸漸的暗了下去，那神情，仿佛是見到了末日一般。
“也許，皇上并不是真心想娶仙兒?！痹S謙成看著母親，沉重的道。柳婉萱微愣，顯然還沒反應過來。
“大哥，娘，爹，妹妹，咱們先進去吧，別都在這站著了”。許謙謹看母親的神色，趕緊出聲，也示意大哥別再說下去。
一頓團圓飯，許家的人卻吃出了離別的味道。大家都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心不在焉，想著心中的煩緒，全然沒有半點一般人家女兒為妃的那種欣喜或驕傲。
主席上的沉默和壓抑的氛圍影響了屋子里的所有人，繼而彌漫了整個相府，所有的奴仆家人在除夕這一晚，都眉頭緊鎖，不茍言笑。
吃過飯，丞相看著若仙，若有所思，最終似下了決心一般“仙兒，隨為父到書房來?！?/p>
書房內。許敬賢負手站著，看著垂首站在面前的女兒，嘆了口氣“仙兒，爹爹知道你不想進宮，爹娘也舍不得，只是，哎，恐怕是爹爹這身官職連累了你?！?/p>
“爹爹”若仙抬起頭，此刻她的連臉上已沒有淚水，眼中一片清澈。“爹爹莫要如此說，爹爹為官是為國為民，百姓愛戴爹爹，仙兒也跟著沾光。”
“傻孩子，就是百姓愛戴，才會有今天的事啊?！痹S敬賢看這窗外，一字一句道“仙兒，自古一朝天子一朝臣。你爹爹我當了兩朝老臣，且皆是位及人臣的官職。若是先皇也就罷了，但是皇上，想必是容不得我的。
我身為輔政大臣之手，門下弟子眾多，換作以往，皇上還可以視而不見，可如今，他要親政，就首先要除去我們這些老臣，明白么?！?/p>
若仙點點頭，沒有開口，她知道，今天爹爹必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交代。
“可是，親政的首要條件變是要立后，這是祖上傳下來的規矩?？墒腔噬线t遲不肯選定納后人選，為父一直沒有猜出他的心思。直到今天，你雖只被封妃，但實質上也差不離了。
仙兒，你若進宮，想必他不會真心待你，爹爹會先打點好一切，你盡量爭取到冷宮，爹會派人帶你離開，到時你只需將這個給來人看，他會幫你?！闭f著便從腰間取下一塊棕黃色的琥珀吊墜，遞給若仙。
若仙接過，拿在手上，細細的端詳，沒有出聲。
“爹這些年就察覺到皇上的一些心思，所以，早早的作了些準備。你娘原是商家的女兒，很懂經商之道，爹這幾年陸續在陽城用你娘的名義開了些店鋪，也購了處房產，你娘還不知道。等你入了宮，爹爹便辭官，希望皇上能放過我許家一門。若不然，你就帶者你娘避到陽城過日子。這些是帳本和地契。”說罷，從書柜上拿出一個黑漆的木匣，匣子上有一吧金鎖，鎖上掛著鑰匙。
“那爹和哥哥們呢，你們不來么？”若仙沒有去接那黑匣，而是看著父親，語帶憂傷的問。
“皇上只是厭了我們這些老臣，要親政罷了，不見得就會把為父怎么樣，仙兒別擔心。”
“可是，爹。”
“放心，就算先皇已去，爹畢竟是兩朝元老，就算是為了堵住悠悠眾口，皇上也不會把爹怎么樣的。”許敬賢看向女兒，心里卻另有一番打算。
他知道，皇帝對他的芥蒂絕不只是兩朝元老這么簡單，只是不好把真相告訴女兒罷了。 而這個女兒，也許會是許家唯一能保住的根脈，他希望她活著，替他照顧婉萱。正想著，許敬賢聽到回廊上傳來的腳步聲，看了看似乎還欲說什么的女兒，道：“好了，去吧，別讓你娘擔心?！?/p>
“女兒明白?！比粝煽粗赣H，輕聲應著。心中泛起一絲欣慰和幾縷酸楚。上前接過了父親手中的匣子，若無其事的端在手里，隨即跟父親告退，心思沉重的退了出去。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