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怡快走到門口,便看到一個衣衫襤褸到幾近一絲不掛的人,半趴在地上,一手有些吃力的撐在地上,不讓自己完全倒下,那手布滿污泥,青筋暴露。另一只手費力的捂著自己的腿骨處,整個身子有些微微的顫抖,頭低垂著,臟亂的頭發從頭頂垂下,遮住了面容。
柳府的幾個小廝此時正將大門堵著,不讓他往里闖,只是也沒人說出一句重話來。眾人看著他那副模樣,都心生憐憫。
書怡看著那身影,只覺得十分眼熟,又想不起是誰來,回頭看了看跟在身后的環兒。那環兒原本只管低著頭朝大門走,此時感到有人看她,抬頭正對上書怡詢問的目光。忙忙的朝大門口看了一眼,見那叫花子還那副模樣的賴在那里,忙道:“書怡姐姐,就是那個人,你看。”說完還特意的指著。
書怡得到環兒的確認,又再朝那人看了看,越發覺得熟悉,心中疑惑是誰,便超前快走了幾步,來到大門前,朝那襤褸的身形俯身。
幾名小廝見夫人小姐跟前的人來了,頓時松了口氣,總算不用他們良心不安的趕人了。
書怡一手輕輕扶住門前那人,一手慢慢撩開他的亂發。那人微微的躲了躲,又停了下來,任書怡擺弄,沒了動作。亂發撩到腦后那一刻,書怡愣住了。眼前的這張臉,滿是泥沙的劃痕和結痂的鞭印,有些已經化膿,黃綠色的膿水直往外溢著,而更讓她震驚的,是他的長相,這容貌,雖已經面目全非,可從那臉的輪廓來看,依舊依稀可辨出當日俊逸剛硬的容顏。
這是一張與二少爺極度相似的臉。她想要他抬起頭來,卻想不到怎么開口,只定定的望著他。
感受到那道強烈的目光,一直垂著頭的人突然抬起頭來,與書怡對視著,幽黑的眸中寫滿了心酸落魄和苦痛。
書怡接觸到那目光的一瞬,習慣性的縮了一下。呆了好一會,才反映過來,兩手緊緊的握著那人的手臂,不停的搖著,用激動又帶著些哭腔的聲音低喊著:“二少爺,您是二少爺,您,您還活著!您還活著!”她邊喊邊上上下下的又打量了許謙謹一翻,喃喃道:“佛主保佑,您還活著,老爺和大少爺呢,他們?”書怡正問著,就見許謙謹無力的對她笑了笑,嘴唇一張一翕,不知說了什么。接著便倒在她懷里,暈了過去。
“快,快,快把人扶到小姐院子里去,”書怡一面扶住懷中的許謙謹,一面回頭沖著方才的小廝吩咐,“還有,先別把這件事告訴夫人,有什么事小姐會去說,不然夫人要是有什么好歹,你們全都得受罰,明白么?”到底是跟在主子身邊的人,一般仆人輕易不敢得罪,此時的書怡到真有幾分若仙的威嚴了。
按理說二少爺回來的事應該第一個告知夫人,但他現在這個樣子,要是夫人見了,只怕是會心疼得要命,也就暫時不說,只等小姐來決斷。再有就是如今二少爺身份敏感,若是這些人嘴快說出柳府來了這么一個人,到時候要查出來,不僅二少爺,就是夫人和小姐也都不能再次逃脫了,所以,還是得先穩住他們,讓他們守口如瓶。
“知道了,書怡姐姐,我們不會去稟告夫人的。”環兒有些吶吶的開口,眼神帶著驚懼的瞟著正被小廝扶起來的許謙謹。
“你們呢?”書怡看向幾個小廝。
“您放心,今兒的事我們就是爛在肚子里,也不往外透露一個字。”其中一個小廝拍著胸脯保證。
聽著幾個小廝這么說,書怡略微放心了些,道:“你們幾個先跟我來,”說著又轉頭看著環兒道:“你去廚房打兩桶熱水,再找些艾草和硫磺粉。送到小姐院中,盡量避免讓夫人知道。”
“是,書怡姐姐,環兒這就去。”說著,朝書怡輕輕彎了彎腰,朝廚房走去。
書怡看著環兒走了,也帶著幾個小廝朝攬芳苑去。
攬芳苑里,若仙還在貴妃榻上休息,只聽的一陣忙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直奔她的攬芳苑而來。秀眉微顰,睜了眼站起身子,朝院門走去。
才走近門邊,就看到書怡急急忙忙的指揮著身后的小廝將一個衣衫襤褸的男子抬將進來,路過她的時候,都沒停步,直接將人抬進院子,放在方才她躺過的貴妃榻上。做完這一切,幾個小廝垂手立在貴妃榻的周圍,等著她小姐的吩咐。
若仙從看到那個男子的時候,心莫名的一緊,像被什么東西牢牢的抓住,猛力的撕扯。她驚異于自己的這種感覺,也就任書怡他們將他放到榻上而不阻止。
此時看到書怡并沒有解釋,只是看著自己,便知道她有話要說。遣走了送人回來的小廝,只留下一個看著穩重些的,吩咐道:“去請玉公子來。”
雖然還沒近前看過,但也能瞧出這人身上有傷,那日瞧著九霄配毒的功夫,想必也是懂醫的,找他來興許幫的上忙。若仙這么想著。
眼見小廝領命去了,書怡才開口道:“小姐,您看。”說著輕輕撥開了有重新垂在許謙謹面前的發,露出他有些猙獰的面容。
若仙聞聲看過去,只一眼,便看出了那人的身份。也許書怡還要看到許謙謹的眼神才能確定,可若仙無論在什么情況下,都能一眼就認出這個兒時朝夕相伴,即使在她大了也對她百般維護的兄長。
因此,幾乎是在看到許謙謹面容的一瞬間,若仙便撲了過去,試了試他的脈搏,間還有呼吸,便緊緊的抱著他的身子,也不顧他衣衫散發出的酸腐味,將頭埋在他的胸口,低低的抽泣,口中念著:“二哥!二哥!”眼淚很快流滿了許謙謹的胸膛,又浸濕了她的臉。
正哭著,一陣平穩的腳步聲在耳邊響起,若仙回頭,便看到正進院門的玉九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