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許謙成顯然最先看到對面的父親。這片牢房專門用來關重犯的，此刻只有他父子三人，原先那些人想是已經轉移了，顯然，皇帝并不想他們和外界有絲毫聯系。是以，此刻的牢房顯得格外安靜。

“爹？”許謙謹聽到大哥的聲音，緩緩的抬起頭，猶不相信的開口。

“兒啊，爹對不起你們。”看著兒子蓬頭花面，許敬賢心中不是滋味。要是他早今年辭官，堅決不讓兒子踏入仕途，會不會就沒有今天這樣的慘境？

“爹，您別這樣，您生我們養我們，已經是對兒子們最大的恩賜了。”許謙成看到爹難過的神情，心里一陣心疼，誰能料到，曾經那么英氣風發的人，會有今日的下場。

“你們是怎么被抓進來的？”許敬賢定了定神，問道。畢竟兩個兒子的武功都不弱，應該不至于這樣。潛意識里，他還是希望他們能逃掉的。

“哼，還不是狗皇帝耍陰招，說什么要在軍中讓我們喝妹妹的喜酒，結果竟在酒里下藥！”許謙謹憤憤的開口，此刻，那原本漆黑清澈的眸中，燃燒著灼人的火焰和噬骨的恨意。

“胡說，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這話是大逆不道！”許敬賢還沒開口，許謙成便打斷了弟弟的話語。

“我呸！狗屁大逆不道，哥，平時見你停靈活的，怎么這時候這么迂！這狗皇帝擺明了是要除去我們，是……”話還沒說完，就聽到獄卒的謾罵聲：“吵什么吵什么，還當這是丞相府啊，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性！再啰嗦我抽你！”

“你！”

“二弟！算了，虎落平陽尚被犬欺。”

“可是他們…”話音未落又是一道獄卒的聲音：“走，走，快些，進去！”接著咣當一聲，一到牢門被關上。牢房里多了一道頹然的身影，沒有被鎖在木柱上，但琵琶骨依舊被穿裂，腿上也是道道傷痕，衣服上竟是血跡，看起來像剛被用過刑。

待這人抬起頭的那剎那，許家父子都震驚了，這個人，竟是大將軍司馬如海！

許敬賢看到司馬如海，心頓時沉到谷底。雖然知道皇帝要辦他們，卻沒料到皇帝這么堅決，連司馬都遭殃了，恐怕……哎，不知道那小僮把信送到沒有。

許謙成許謙謹二人也怔住，看起來，這次皇帝是想一次除掉他們，三個輔政大臣進來的已有其二，不知道稍候會不會湊全。

“閃開，不想死的都給我閃開”伴隨著兵兵梆梆的劍擊聲，一道凌厲的女聲傳到幾人的耳朵里。司馬如海一聽到這聲音，身軀猛的一震，朝出口望去。當見到一抹紅色的身影時，司馬如海的眼中劃過一縷柔情，接著便是惱怒，這個女人不是走了么，為什么這個時候回來！

楊先蕊也看到了司馬如海的位置，三步兩步跨了過去，一劍砍斷木門上的鎖鏈，欺身垮了進去，反腿把門踢上。“如海，如海你怎么樣，如海，你跟我走。”邊說便扶起司馬如海，將他的一只手臂搭在自己身上。本來她是要直接去清湘找女兒的，可是終歸有些舍不得，趕到城郊就隨便找了家小客店住下，只是想多留一晚而已，卻看到了連夜貼出來的皇榜……

“你快走，別管我，我，我不，我不想，不想，咳咳，咳咳……”司馬如海無力的說著，還沒說完便咳出了一口血。皇帝今天還真狠，買通了他的手下不說，還下那么狠得藥，直接散了他的武功，還不放心的鎖了他的琵琶骨。這天牢的守衛他最清楚，憑著妻子的武功要闖進來也許不難，可是要再帶一個他，那是定然出不去的。況且，他司馬如海一生為國，不想臨老背一個畏罪潛逃的罵名，哪怕不知道皇帝究竟會給他安個什么罪名，哪怕死，他也不會逃走。

“好，好，不走，我陪著你，陪著你。”楊先蕊也猜出了他的心思，再來憑她的功力，要把他帶出去還真沒把握。如此，便在這里陪著他吧。

“不，你這個女人，誰要你陪，你，你，你走，你走！”司馬如海用盡全身的力氣吼了出來，他不要她這樣陪著他，他要她好好的，他要她和心兒都好好的。

“如海，別說了，我不會走的，這次我說什么也不會走的。”楊先蕊的懷抱緊了緊，她想起了以前和司馬如海一道的快樂時光。他們一起走南闖北的游歷名山大川，吃遍風味美食；一起在沙場并肩殺敵，看著敵人一個個的倒在地上，鮮血濺在他們臉上，他們便聞到了勝利的氣息；后來他們唄先帝封賞，終于在京城定居，有了自己的家，慢慢的，他開始鉆營，開始想著怎么才能和許敬賢平起平坐、開始想到利用女兒……于是他們開始吵架，拌嘴，她開始離家出走……但唯一沒變的，是他始終只有她一個妻子，她始終只看的上他一個男人。

想著想著，一滴淚自楊先蕊的眼角滑落，滴落在司馬如海的左頰上，溫熱濕潤的觸感讓司馬相如顫了顫，也回抱這楊先蕊，喃喃道：“蕊兒，對不起，我不該鬼迷了心竅，還好還好你把心兒送了出去。”

“別說了，如海，什么都別說了。”楊先蕊拍了拍司馬如海的背，示意他不要再自責。

“喂，你是哪來的女人，你滾出來，到隔壁去！”一個站在一旁傻了很久的獄卒見楊先蕊已沒了方才那般的戾氣，便喝了口酒，壯了壯膽子，不怕死的開口。想要在這事上立一功。邊說邊朝司馬如海那邊走去。

“站住！”楊先蕊見那獄卒居然敢過來，立刻恢復了方才的氣勢，威氣十足道：“我不劫獄，但不出去，我就在這里陪著我相公，你們誰要是想死的，就盡管過來，不想死的，怕事的，就都給我滾開！”

聽著這一聲暴喝，所有獄卒都繼續愣在原地，連方才那個想要過來的，都立刻縮回了腳步，站回之前的位置。

司馬夫妻也不再說話，就著相擁著，那神情，仿佛擁著的是整個世界。

牢里其余的三人看著，眼中一片晶瑩，都不約而同的想到了一老一少兩道明麗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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