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過后的月光格外清爽,還帶著云中的濕氣,在月色周圍勾勒出一團虛幻柔軟的光霧,抬頭望去好像是一面乍開的菱鏡,又像一盞月白色的燈籠升騰在半空里。
這么好的天氣如果沒有身邊的人就好了……
剛出城門,就碰到了柳義,他一聽聞我要出城,立馬就像粘皮糖般粘了上來,怎么甩都甩不掉,一路上嘰嘰喳喳的沒停歇過,讓我萌生打道回府的欲望。
今日他又在街上買了些煙花回來,到了一家獨立后院的客棧,揪著我出來要放給我看。
這時候柳義輕拉過我的衣袖,另一只手借著一點月光指向暗悠悠的池水道:“雷兄你看。”
我依言看向池中,清晰地見到一枚金色的星子舒暢無礙地穿行在殘梗斷荷之間,好像一只靈活的鳥兒收斂起翅膀貼著水面滑行,又好像一尾金魚搖著尾巴越游越遠,直到了池塘的盡頭快要尋覓不見,只余下殘留在眼睛里的金色光影,重迭地印上池面。這時候蓮池盡頭的火苗忽然迸裂開來,仿佛一樹隨風飛舞的柳枝,將池水向周圍推去,霎時間在池塘里鋪滿了深深淺淺的碎金,隨著水流蕩漾伸張,漂浮到他們腳下,又緩緩沉入池底。
一直等到池中的金光都褪進了,才低聲說道:“我小時候有幾次放焰火,才發(fā)現(xiàn)水面同鏡子一樣——還比外頭的好看,是不是?”
他的口氣里開始帶了點得意炫耀,因為他終于有了聯(lián)系兩人不為人知的紐帶般。響應道我贊同點點頭:“果真是好景致——”
元凰道:“那我們要靜靜看才好。”
柳義于是沒有說話,命隨他而來的小廝又開始放煙花,靜默中很快又一個聲音傳來,在水面正中開出一朵紫紅的鮮艷桃花,柳義趁機輕聲呢喃了一句什么,可惜他說得太快太低,被焰火爆炸的聲音重重掩蓋,即使我就坐在他的身邊,也依舊沒能聽見。
慢慢地感覺有些不對勁兒,似乎覺得我的身體開始發(fā)熱,連呼吸開始熱了起來,我晃了晃頭,湖里的煙花倒映著升騰而起,好像綠色的祥云翻卷挪移,翩然而落。
“雷俞我喜歡你。”
什么?我呆呆地看著他,以為只是我的幻聽。
“我喜歡你。”柳義的語氣油膩無比,手探了上來,撫摸著我的臉,“從第一名見到你開始我就喜歡你,為了得到你,我可是跟這你走了好遠……這里人生地不熟的,沒有人會來救你,你就乖乖在我身下哭泣吧。”
我恨恨瞪著他,沒有說話,雙腳勉強還能站立起來,呼吸卻比往常粗重短促。渾身難受,咬牙道:“那些煙花……”
“是,煙花里下了春藥,隨著你幾天你防我像防賊似的,不想點辦法怎么行?我可是想要你想得快瘋了。”他惡心地舔著雙唇靠了上來,“乖,給爺好好疼你。”
“滾,我可是男的!”本來很氣勢的話說出來軟軟的,身體里一股熱流刺激得我瑟瑟發(fā)抖,顧不得那么多,渾身無力往院外走去,卻在大門處被柳義給截住,一把抱在了他惡心的懷里。
柳義摩拳擦掌追了上來,他也中了點春藥,一臉急色道:“我知道”病“了,走,我?guī)銜块g看”病“去。”
“滾開!”惡心的嘴臉差點就讓我吐了出來,摸到了一根棍子,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往他身上砸,直把他打得倒地起不得身,我渾身冒著熱汗,摸索著摸到了門,打開雙腳打顫跑到了后街,直往城門那邊跑去。
此時正好有一輛馬車往我這邊駛了進來,我昏著頭腦看不清人,強撐著拖著腿向他們求救。
“救我……”說完再也撐不,暈倒在地上。
再次醒來,便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床上,著急起身打量了自己一遍,發(fā)覺沒有什么大礙,這才松了一口氣,這才想起要謝謝救了我的人,可一抬眼,便被床對面坐著的人嚇得面無人色。
白依漓怎么會在這?一定是我睜眼的方式不對!
我眨眨眼,發(fā)現(xiàn)他還是在那里坐著,一張俊臉冷凝地端著,眼里似乎能射出利劍來。
我尷尬的呵呵裝傻笑道:“這位公子是?”
白依漓起身穩(wěn)步走到我的床邊,同我四目相交,我一時不知該要如何自處。一雙好看的手幫我緊緊被頭,然后撫了撫我額前的頭發(fā)……
見他抿著唇不說話做出這番舉動,我心里直緊張得顫抖,忙道:“雷俞謝謝公子相救之恩,我已經(jīng)醒來了,你讓個小婢女過來侍候我便可,不用,不用公子親自動手了……”
白依漓的目光自方才起就沒有離開過我的臉,好像根本聽不見聲音,只能辨識嘴唇的動作。片刻后說道:“你不肯回來白府看我,也不肯我來找你,不想聽我說話,還不想承認你的身份嗎?”
這次的聲音如最初般冷淡,語氣里不見責問,反而透露出不合年齡的疲憊倦怠,還有些小小的失望,我愣在原地,不知該說什么好。
半響才道:“你要說什么,我聽著。”
白依漓的臉色方才柔了下來:“這么久,你想過我沒?”
我心中一駭,忙道:“不敢。”公子這話跟表白有什么兩樣啊?我昏迷前可是讓個人渣給表白了?再次聽到這些話多少有些抵觸。
白依漓的臉又開始凝了起來,嘆了口氣道:“你剛才醒來,再多休息罷……另外,我替幾年前發(fā)生的事情道歉,是我沒有保護好你。”說完轉(zhuǎn)身要走。
“不是的,”我伸手拉住了他的衣擺,卻又說不出什么話來,只好摸出了那個血玉:“這個是我在途中偶然間得到的,感覺對你會有用。”
白依漓向來平靜的臉上居然變得一臉激動,小心翼翼接過血玉,仔細摸著上面的紋路,連聲音都有些顫抖:“你是怎么得到的?”
我把在路上救了那個人,然后與那個人一切被追殺,然后他給了我這塊玉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了他,說道驚險的地方他會緊緊皺著眉頭,拉著我的手道:“以后,在我身邊哪里都不要去了好不好?”
我沒回復他,然后氣氛又僵了一陣,青松就推門進了來,青松倒是沒有像白依漓一般冷凝著臉,見到我倒是很高興,揶揄說來時幫我熬藥治病的,我知道他不是不怪我,而是為了調(diào)解我和白依漓的氣氛,果不其然等白依漓走開后,他就時不時給我白眼,讓我低聲下說一番好話之后,才勉強傲嬌地給了我一個正臉。
唉,所以說人不能做錯事情啊,沒事被人揪著辮子走路,可不是什么開心事。
期間我問了那個柳義的事情,白依漓雙眼露出了兇狠之意,然后我再也問不出口了。估計,后果不是一般大啊。
休息了兩天之后,白依漓不管不顧我的意愿,往白府沿途回去。我和他同一個車內(nèi),被他盯著我吃飯喝藥,就連出恭,都不許我走得太遠。
回到白府,白依漓就拉著我向白府的長輩們敬禮,然后語驚四座說要娶我。
意外的,白老爺他們沒有任何反對,于是這事情就在這默認中定了下來,我傻愣愣的被安排在獨立院子里,然后熬日子等嫁人。
婚禮的那天,很多人都來了,雷府的親人們,白府的,以及不少高官齊聚一堂,鬧了一天,我披著嫁衣蓋著紅蓋頭,坐在鋪滿花生蓮子的喜床上迎來一身大紅的他。
紅蓋頭揭落,我牽過那雙手,迎向他溫柔的目光道:“我好像還沒說過,我愿意。”
他擁我入懷:“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