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不是我認為高檔的路邊攤,因為它簡陋地坐落在車水馬龍的南屏街頭,露天的棚子,大得像肚子。
‘邂逅’也不是我喜歡的路邊攤,因為它只賣越南卷粉和豬排蓋飯,可怕的味道,聞得人窒息。
雖然這一切的種種曾讓我嗤之以鼻,可我還是鬼使神差地去了,一步,兩步,三步,我走過一步一步地坦然,甚至沒有來得及帶上口罩,和速效救心丸。
不要說我瘋了,因為我真的覺得那些不敢面對的,總是要面對的,就像我躲來躲去,他終究還是躲不掉地出現,要逼我面對的。
“‘邂逅’?”
我從拐角穿了出去,大老遠就看到了‘邂逅’上頭一把撐得像啤酒肚一樣黃色的傘:它淡淡地轉,然后蘑菇一樣的云冒著泡泡,朝著那一方尖尖的頂唰唰地流。
“哎~,倪瓦好巧啊!”
我像過客般匆匆地走近,每一個座位都像填得滿滿的沙坑,我在成片的沙礫里觀望,卻沒有看到紀巖。倒是宮竹夏,她很湊巧地望到了我,然后眼睛很亮的,閃爍著滄海遺珠的光。
“你也來這兒吃東西啊?”她興奮地從座位里跳出來,手上依舊打著的那把透明的小傘,很滑稽地撐到了‘邂逅’寬寬的大傘的下頭,像晴日里凋零的蓮蓬:開得多此一舉。
“不,我等人的。”
“等人?”她納悶地問:“等什么人啊?”
恍若如夢般初醒地,我四下張望,卻沒看到我要等的人。
“是啊,等什么人呢。”
我苦笑著搖頭,心像是撐破了的胃:泛起一陣一陣的酸。
“什么?”宮竹夏十分不明白地問我:“你說什么?”
“沒,沒什么,我是說,我來錯地方了。”
我深深地望了一眼立在腳下的可笑的影子,覺得自己又被騙了。
哦,是的是的,一個騙子說得話怎么能信呢,只有我這樣的傻瓜,才會一次一次的上當。
“點了餐你自己就先吃吧,”我頂著一頭的陰云抑郁匆匆告別:“我先走了。”
“既然來了,那就吃點兒東西再走怎么樣呢?”
一個打鐵一般的聲音,不大不小地鉆進我耳朵里。我錯愕著扭頭,發現,說話的是坐在我背后靠東的位置的一個卷發少年,他背對著我,蓬松的煩惱像掉落的灰一樣垂下來:流氓般的流氣。
“這位是?”
“紀巖啊~,我男朋友!”
她仿佛是揪著我的心說話,一字一句的氣息,像要刮著風地,把我的魂都抽干去。
“紀巖?你……男、男朋友?!”
我瞠目結舌地望著他,他終于轉過身來。影子就這么嗖嗖地,從我眼前,變換到他身后:逆光的蠟黃,讓一切的一切,都仿佛老了幾十歲。
“是啊,怎么樣,”她撇下我走向他去,挽著他的手腕嗔笑著問我:“我們很般配吧。”
我說不出話,只是傻傻地看著那個是他卻又不像他的人,親昵地俯身,在宮竹夏頭上輕輕一吻,然后眼前的一幕像過時的老照片,碎掉的記憶,又鮮活的動了起來,我仿佛聽到一個睡過了頭的聲音,在這遲到的日子,姍姍來遲地告訴我:格格達不屬于你了,格格達不屬于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