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模模糊糊亮,紀巖就靠在校園長廊不遠的旮旯里,幾米光像滯后的光年一般,明晃晃得投射在他白的模糊的T恤上,拖出一地碎碎的狹長。
我輕輕踱步,像走過一寸寸碎了的光陰地屏息,然后窒息得走近:每一聲響,都是警鐘——叮咚,叮咚……
“呵~,”循聲的回眸,他像定格般地扭頭,笑言以對:“來啦?”
低低回蕩著的,是風。
我悄然走近,然后像走過的風一樣,低低應他:“是,來啦。”
斜跨在肩上的包像熟得快要爛掉的柿子,風一吹就落,我緊緊的捏住裝著票子,卻依舊鼓不起來的輕飄飄,恨不得把心塞進去。
“你挺識趣的,”他睨眼瞟了一下我握在手里的包,譏諷我:“難得肯提前想通。”
我不說話,只是下意識的把手上的包包很緊很緊地摟到了懷里。
“喲,來都來了,你還怕什么?”
他戲謔地嘲笑我,我不理他,只是把包摟緊一些,更緊一些,恨不得在胸口開一道拉鏈,把包用力地塞進去,讓他什么都拿不到。
白白的瓷磚像凝固的水,閃耀著魚肚白的光。
他望著傻愣在一片白色光芒里不敢呼吸的我,沒所謂地聳聳肩。
“別拿看野獸的眼光看我,我知道你是太緊張了,不然喝口水怎么樣?”
他從鋪滿白瓷磚的柵欄上拿下一瓶礦泉水遞給我:“喝口水,這樣你會放松些。”
我瞪他,依舊緊緊地抱著包,連半個字兒的多余都不想吐。
“怎么,怕我給你下毒,放心,我自己都不吸那玩意兒了,哪兒有毒害你。”
他把瓶蓋扭開,直直地遞到我眼前。
“不了,沒這必要。”
我推開去,往后挪了一步,眼睛高高地翻到天上去。
“你也沒必要跟我說那么話,”我冷臉直言:“因為真的沒什么好說的。”
“呵呵,既然這樣,那就廢話少說了。”
他很流氣地翹腿坐到了柵欄上,然后朝我勾勾手指:“拿來吧。”
他死死盯住我手里攢得老緊的包,我死死地凝視他了半響,隨后很堅定地把包包藏到身后。
“靠,”他一開口就是臟話:“這又是干嘛?”
“不干嘛,只是想你知道,你想錯了,這個~”我抖了抖手上的包,把它重新跨回到肩上:“我不打算給你了。”
“什么……你他媽敢耍我!”他愣了一下,隨即紅著眼睛沖過來,像抓雞一樣地揪著我,然后啞著嗓子低低地吼:“說話前你最好想清楚,不然別想我放過你!”
“我勸你也想清楚,打了女人,你就不算是男人。”
我很吃力地抬頭直視他,像淚汪汪的熊一樣,卻堅持著不哭。
“哼,女人?好一個女人,呵呵。”
他低低發(fā)笑,然后輕輕松手,放開了我。
“成吧,女人。”
他揉揉鼻子,然后掐著我的臉,很努力地抑制著怒氣:“我不打你,那你倒說說,你把我找來,就是為了告訴我你是女人,我不能打你么,嗯?”
“當然不是,”我用力地把臉從他咯咯響的手掌里抽出來,鎮(zhèn)定地告訴他:“我來,完全是為了宮竹夏。”
“什么?哈哈哈~太可笑了,真是可笑啊!”
他笑瘋了,連眼睛都笑得發(fā)抖。
那一刻,我看到了我自己,就渺小地困在他牢一樣的眼睛里,像一個可笑的瘋子。
“是你打電話約得我,又是你帶著錢如約而至的,現在你告訴我你來不是為了你自己,是為了宮竹夏?!”
他輕輕舉起食指,在自己頭上敲了敲,然后癟癟嘴問我:“你這兒,沒問題吧!”
“我好得很,”我淡定地望著他:“我現在正式地告訴你,如果你愛她,就好好跟她在一起,如果是為了這個,”我使勁兒地提起包包,里頭的錢像是受驚般地抖了抖:“那就請你離開她,越遠越好。”
“是么,”他望著我,挑釁地問:“我如果不放棄任何呢?”
我看著他至今仍通紅得駭人的眼睛,一字一頓地預言:“你會遭報應的。”
“哈哈哈~,報應?倪瓦你很信命是不是?好哇,我今天就當一次惡棍,看看你所謂的報應究竟存不存在!”
他箭一樣地沖過來,嗖地一下把我跨在肩上的那根鏈子扯斷,然后包包像自由落體般放逐地,穩(wěn)穩(wěn)落入了他寬大的手掌。
“你干什么,強盜!還給我!”
“搶都搶了,哪兒有還回去的道理?!”
我伸手去扯,他推開我,轉身大步地朝著遠離我的那一片布滿烏云的天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