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在二樓,走出長廊后,你會看到一個立在風口上的露臺,不大,可那是我全部的天地:課間的休息向來只有十五分鐘,我把時間耗在這兒,滴答滴答地走,在一沉不變的分秒中老去,從未經歷風起云涌。
“好平靜的天啊。”
天干凈得像嶄新的格子襯衫,每一方藍色的輪廓里,都是單純的童年,塞滿了厚厚的棉花糖:甜得沒有痛苦。
“老天啊老天,我很渴望長大呢。”
我將手掌合十,望著天虔誠的祈告:“你什么時候能讓我聽一次雷鳴呢?”
“法海你不懂愛雷峰塔你倒下來法海你不懂愛雷峰塔你倒下來……”
很突然的瞬間,然后就是天塌了的似的響。
這當然不是天發怒了,而是兜里逆天的手機開始淘氣了。
“喂?”
我按下了接聽鍵,聲波像虛弱的脈動,砰砰傳送。
“喂……,咳咳~,是我。”
不像回音,因為那是比回音更虛弱的響,電話那頭的宮竹夏像斗敗的雞,我確信她是病了,因為頓斷續續的咳嗽聲像流感一樣,順著電波傳染進我的鼻子,難受得我酸酸的。
“你病了嗎?聲音怪怪的。”
“我沒事兒,紀巖那兒有消息了嗎?”
“天,宮主,都病得連說話都困難了,你還想著他,這樣愛得死去活來的你得勁兒嗎你。”
“少廢話,我沒力氣和你吵,到底有沒有消息?”
“我也沒心情和你吵,可是說實話,沒消息。”
“你要抓緊!”
“唔。”
“不然我會死。”
“唔。”
“你有沒有聽啊?”
“有啦,抓緊抓緊,不然你會死的對不對,我聽到了啦。”
“這還差不多,老師那兒要是點名的話替我答到。”
“什么?!”我驚得跳起來:“你想害死我啊,直接請假不好嗎?臨死還要拉我墊背!”
“請假等于謀殺,朋友是兩肋插刀使得,不懂嗎?”
“可是……”
“就這樣!”
很直接的結束語,她很直接地掐了電話,我憋著一肚子未說完的話,然后只聽到直接到惱人的放肆:嘟、嘟、嘟、嘟、嘟……
“什么兩肋插刀哇,我看你是為了男人,肯插朋友兩刀才對。”
我低低抱怨,轉身要上樓的時候看到了樓道拐角處的石梯上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我確信,他就是冷施浩,因為罩在他身上的,永遠是雪白的襯衫,風過去,空氣就像香波一樣,彌漫著淡淡肥皂泡沫的味道。
“老天你在跟我開玩笑么,真的是他……”
老實說,我是真的欣喜,一整個人就要眩暈得飄起來一樣,可就當我不聽使喚地靠近,又靠近的時候,宮瑩突然的出現讓我像個見不得光的賊一樣,心驚地縮到了墻旮旯。
“夠了,你們兩個快要把我逼瘋了!”
宮瑩一出來就沖著冷施浩抓狂似的大叫,我瞪大了眼睛,眼巴巴地望著她把沉沉的兩大包行李扔到了冷施浩的身上。
“我們分手吧,我養不起你!”
她流著淚說完了最后的話,然后就往有我的樓道跑過來。
我以為她要發現我了,下意識地捂住了臉,誰知道她只是哭,眼里除了淚,她什么都看不到。
而我卻看到了,看到了她傷心地跑下樓,看到冷施浩逆著光愣在了原地:像一個亮得耀眼得木偶,冷傲得不知挽留。
“他們是吵架了么。”
望著宮瑩從樓道里滑下去如光年般消失的背影,我很用力地在樓道里跺了兩腳,然后白熾燈的光就像突然的腳印,很可恥地踐踏了她遠去的悲傷——而那一刻的我,卻是快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