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點三十分整的晨練,一幢幢擠擠挨挨的,死氣的樓下,只亮著兩三盞燈。
哨聲一聲長嘯劃破了天的寂,我從空空的教室游蕩到了人潮涌動的跑道上,發現8班一整個班的人都像站軍姿一樣,占據著跑道偏遠的一角,而孤零零的那個人,是宮瑩。
很冷的天,她穿很短的校裙,長長的襪子,很單薄地繞到了膝蓋上,連刮過的風都顯得瑟瑟發抖,而她,卻抱著手,孤傲地立在教導員的前面,像獨傲一方的梅,傲睨著天,傲睨著地,傲睨著一切:衰敗的猙獰。
“是要搞特殊嗎?”
宮瑩眼皮下竭力壯大的那一方,是輔導員冷若冰霜的臉,她正把指頭一下一下地敲在宮瑩死都不肯低垂的頭顱上,言辭正色地教訓她:“你是想搞特殊嗎?”
宮瑩瞪她,眼睛都瞪出了血來,我看到她死死地捂住肚子,站在原地,像石化一般地不肯動。
“她是來例假了嗎?”
我心里泛起了嘀咕,不知不覺間卻近了,就在距離8班隊伍不到五米遠的位置,我慢下了疲于奔赴的步子,像周遭無數滾動的球一樣,幾乎是擦著肩地,漫不經心地跑了過去。
“跑,給我去跑,我就不信我治不了你!啊~”
我聽到身后不遠處教導員喋喋不休的責難,可是繼而8班那一小簇人里,又傳來了獅子般驚天的吼,我怔怔地回過頭去,發現教導員狼狽倒在了地上,而推她的人,是宮瑩。
她流著淚,沖著趴在地上找眼鏡兒的教導員大吼:“為什么逼我,我都說了我懷孕了,孩子跑掉了誰負責呢?”
“反了反了,記過!這樣子的學生,必須得記過!”
教導員的眼鏡兒找到了,大聲地宣揚著要如何用職權處置傷風敗俗的學生,而我卻丟了耳朵,漸漸聽不到任何的聲響。
但眼前,卻浮現了那恍若昨日的畫面:我再次看到她把行李砸到他身上,散開來的,全是曖昧,然后她像雷一樣轟轟離去,留下他,獨自面對沒有她的夕陽,但滿眼的夕煙,卻依舊黃昏。
“他們難道真的……”
我死死地敲著腦袋,不允許自己往下想,腳下像是粘了膠水,我邁不開一步步子,傻傻地望著前方一切的景象玻璃般碎掉,然后陽光刺瞎了眼睛。
“法海,你不懂愛,雷峰塔,你倒下來;法海,你不懂愛,雷峰塔,你倒下來;法海,你不懂愛,雷峰塔,你倒下來。”
鈴聲風一樣地冷不防響起,我依舊睜不開眼睛,只是蹲了下去,抱著腿蹲下去,然后蹲到一個可以埋葬一切崩潰地位置,摸黑按下了,那一指冰涼:“喂……”
“喂!倪瓦!”
電話的那一頭,是宮竹夏很呱噪的叫,刀一樣地劃破了我心的靜。
眼睛刺痛地有了焦距,我逆著光站了起來,輕輕把耳朵,貼在吐著苦水的聽筒上。
恍惚間,風聲回來了,然后我聽到她流著水一般的哭腔,哽咽地轉:“我回學校了,來找我,我在階梯教室,還有,紀巖剛出去,如果碰到他,你一定要幫我,想辦法幫我把他手上的攝像機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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