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未想過,這一生,還能有那么一刻,能像現(xiàn)在那么靜:風忘了穿梭,時間忘了流動,來了又去的過客像煙一樣,一吹就沒了影。
我覺得自己要死了,要不是對面的他還活著,我估計我連心跳都會忘了的。
眼前,好像真的有了連做夢都顯得不真實的影像,可是這真的似乎不是假的,因為他就坐在我的對面,然后把餐盤里的豬排切得很小塊地塞進嘴里,甚至連細微的咀嚼聲都像唱歌兒一樣,聽著是那么得動聽。
“好好看……”
我很白癡地呢喃,怔怔地望著他,第一次發(fā)現(xiàn),他連吃東西都可以這么好看。
“嗯?”
很小聲地鼻音,像哼唱的飛鳴一樣跑進了耳朵。
我很恍惚地醒了過來,發(fā)現(xiàn)他將將抬起頭來,望著我很費解地笑。
“真有意思,”他放下筷子,盯著紅了臉的我問:“你就這么看著我,都不用吃東西的么。”
“啊……,哦。”
我也不曉得該說些什么,只是很白癡地回了他一些白癡的字眼,然后尷尬地低頭,很使勁兒地把米飯塞到自己的嘴里,直到自己白癡得噎到,然后他望著白癡得快要噎死的我哈哈發(fā)笑。
“水,水……”
喉嚨干得像沙漠般饑渴,我艱難地發(fā)出一個濕得快要流淚的音節(jié),要死了一樣地,沖著飯桌那稍稍遙遠的一端,顫巍巍地伸手……
“我來好了,”他搖頭苦笑,然后拿起他手邊的水,潑潑灑灑地就遞到我面前:“拿去喝吧。”
我傻傻地看著他笑,他也看著我笑,雖然我知道這兩種笑是絕對不同的,但上帝作證,只要能讓他笑,哪怕我傻笑著在他的嘲笑中死去也沒關(guān)系了。
“喝啊。”
他端著水在我眼前晃了晃,然后一陣淚一般的波光,晃散了我眼中所有的渙散。
“放心,”他笑著告訴我:“我沒喝過的。”
“哦。”我接過水,小聲地嘀咕:“其實喝過也沒關(guān)系呢。”
“什么?”
“哦,我是說,謝謝。”
我紅著臉笑,然后呱呱把水灌進了肚子。
“嗝~”我很丟臉地打了個飽嗝,然后只能更丟臉地捂著嘴,很抱歉地看著他。
“呵呵,”他不在意地笑了,然后有些認真地告訴我:“其實我也該跟你說聲謝謝的,要知道今天要是沒有你,我可能就要餓肚子了呢。”
“哦。”
我很失落的回應(yīng)他,這樣的陌生的客套讓我像吞了個沒熟透的冬棗一樣:又寒,又涼,又酸。
可是天曉得,我們從未熟悉,我又有什么理由去奢望那份不曾陌生的溫暖呢?
“應(yīng)該的,”我酸澀地說:“其實,換誰我都會這么做的。”
“真是個好心的姑娘,哦,對了,”像是忽然想起些什么,他很突然地問:“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啊?”
哦,天!
他果然,還是,不記得。
有一些邂逅,他終將忘記,就像來了又走的回憶那般,漸漸淡去。
我所銘記的,是從未有過的回眸,像水,像風一樣,在我看不到的時光里沙沙地流,如果一些淡忘終將掩埋,我又何必一次又一次走近他花一樣的世界,作他根本不在意的,凋謝的空白呢?
“哦,不,”我難過地就著淡忘遺忘:“沒見過,應(yīng)該是沒見過的。”
哦,是的,是的,風過了,就是過去得沒見過的,我真的是一個瘋子,可我瘋過了的世界,卻像回不來的吹拂地,沒有風。“這樣啊,可是我總覺得你一副很眼熟的樣子。”
很突然的,意料之外的回答,我意外地抬頭,發(fā)現(xiàn)他在盯著我看,我從來沒被一個男生這么仔細地看過,雖然這樣研究的眼神,像在看一個土到掉渣的古董,但是我還是臉紅,紅得賽過臉的心,也跟熟雞蛋似的,滾得砰砰響。
“有嗎?”我努力地按著一顆活得要從嘴里跳出來的心,腆著臉問:“哪兒呢?”
“喲,”他摸著下巴,垂著眼很糾結(jié)地說:“就是記不起來了啊。”
哦,看,相逢是個多么奇妙的東西啊,很短促的回眸,卻羈絆著一生的錯過,我尋尋覓覓,盼來的還是沒有永恒的萍聚,回首時,卻又匆匆散去,煙云,煙云,一切都是浮云,向著擦肩而過而去,天曉得,這該是多么沒完沒了的遺憾。
恍若走失了,心仿佛撲通一下子沉到了谷底,我?guī)е鴿M得快要溢出來的失落,酸酸地笑他:“圍著你轉(zhuǎn)的人像蜜蜂一樣多,因為記不住,所以你看誰都眼熟吧。”
“喲,丫頭蠻厲害的,”他夸我,卻又不給面子地一語道破:“懂得暗諷我招蜂引蝶,是花花公子?”
瞧,我活得是如此透明,而他是如此高明,我一切的小算盤,都是玻璃,脆弱得讓他輕易看穿。
哦,老天啊老天,你什么時候能給我一肚子花花腸子,讓我活得色彩一些呢?
“哼。”
我難過地哼哼,繞開他從起始離得不太遠的長桌上端了一大碗湯,然后悲壯地仰頭,灌下一肚子郁悶。
“小心蟑螂哇~”
他很大聲地吼,我嚇得嗖地一下子跳到了長桌上,閉著眼睛怪叫:“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開懷地大笑,我不曉得他是會捉弄人的,但最后,我還是被捉弄了。
天,我真是太不了解他了,天曉得這天使般美好的外表下,藏著什么的壞心眼兒呢,我討厭這種被當成白癡,然后耍得團團轉(zhuǎn)的感覺,仿佛忽然間頂了一頭烏云的落寞,真是糟糕透了。
“有那么好笑呃。”
我從長桌上出糗地跳了下來,然后像個不得人心的小丑一樣,繃著臉坐回到了本該屬于我的,那小小的椅子上。
哦,這才是我該呆的位置吧,就像是井底的蛙,永遠只能望到那一方一沉不變的天一樣,我不該那么貪婪地,向往那么多的風起云涌的,外面的世界電閃雷鳴,未經(jīng)世事的我,上哪兒去找一個躲避的港灣呢?
“干嘛不笑呢,”他望著我,然后還是笑著說:“這只是個玩笑而已。”
“哦。”
我低下頭去,狠狠地吃著碗里的飯,希望日子能就這么無味得平淡一些,再平淡一些,不會呴著,也不要嗆著,就這么細嚼慢咽著,再沒有惱人的酸甜苦辣咸。
“呵呵,你還真是無趣,”他看著默不吭聲的我,有些挖苦地說:“我一直以為我不會認識你,不過現(xiàn)在認識了呢。”
哦,無趣。
哦,認識。
這樣無趣的認識像無端挨了巴掌又得了個甜棗,是這樣的沒意思。
“那你會后悔的,”我自嘲地告訴他:“要知道,倘使一天,你會因為無趣,而認識一個無趣到透明的人,是很丟臉的。”
“不會有那么一天的,活得透明沒什么不好,老實說,我喜歡透明得真實的人。”
我癡癡地望著他,聽著碎語像潺潺的流水,嘩嘩地淌進心田。
“真的嗎,”我掰著大拇指,傻傻地說:“可是我很怕……”
“別動!”
心嚇得怦怦跳動,我很聽話地忘了動,看著他湊近慢慢移動,閉上眼睛,聽心動悄悄流動……
“這就對了,女孩子要愛干凈些。”
我驚訝地睜開了眼睛,發(fā)現(xiàn)他正拿著餐巾紙,很仔細地收拾吃得狼狽的我。
“把米粒吃得滿嘴都是,”他笑著說:“很不好看呢。”
“哦,我……我、我,我自己來吧。”
我很尷尬地笑,連忙從他手里搶過紙巾,迫使自己不去看他那張精致得讓人窒息的面孔。
“哦,倪瓦倪瓦,”我掐著自己紅得發(fā)燙的臉,很小聲地嘀咕:“天,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嘩~”
濕噠噠的水恍若突然得不逢時的雨,嘩啦啦地噴到我臉上,暈紅的云灰溜溜的逃走,我睜開冷得冰冰涼的眼,然后就看到了拿著水杯,滴滴答答流淚的宮瑩。
“不要臉的女人,你每天都要對著別人的男人想那么多的么?”
她咬牙切齒地罵我,兇得跟貓一樣,而我,除了像嚇怕了的老鼠一樣,就只能傻愣著做個傻子,傻得連慌張都趕不及了。
“我真是恨透了你這一副傻愣的樣子,真是惱透了!”
她瘋了似的撲過來,就在我嚇得不知往哪兒躲的時候,冷施浩走過來一把揪開了她。
“宮瑩你瘋夠了吧!”
“你放開我!”
她掙扎著推開了他。
“混蛋,冷施浩你真是混蛋!”
她指著我,很大聲地朝他吼去:“你約了我,怎么還可以同時約其他的女人!”
“怎樣呢,”他朝她抱歉地攤攤手,卻挺沒所謂地說:“我沒想過你會來。”
說真的,我第一次看到一個女生的淚,就那么很突然地從眼眶里嘩嘩地滾出來,可是這樣的突然很凄美,她眼中的淚,美得就像水晶球一樣晶瑩。
我依稀驚覺,他是她災(zāi)難的云,從他飄進她生活的那一刻起,雨季就悄悄來臨,她把她一季的花開都給了他,他還她一生淅淅瀝瀝,下不完的憂傷,我沒有哭,因為她的幸福與我無關(guān),而我的幸福,卻在他的幸福里:帶著陰影,悄悄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