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澄,其實早在六年前,小辰的尸體就已經被警方找到了。當時,你萬念俱灰,而你又是一個喜歡走極端的女孩子,我怕你會想不開,所以不敢將這個殘忍的真相告訴你。我本以為,有些記憶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變淡,等你對小辰的感情變淡一些,我再將事實真相告訴給你。
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有些東西仍舊沒有改變。每一次你來看我的時候,你總會下意識地東張西望,我知道,你并沒有放棄最后那一絲微薄的希望,你還在等著小辰。每一次,我都想告訴你真相,可話到嘴邊,又總是生生咽下,我怎么忍心扼殺你最后一絲希望?
于是,這個秘密,在我心里拖了一年,又一年。可我知道,我再也不能瞞著你了,不然你肯定會一直等下去。你一直是一個執拗的孩子,我早就該知道。
我將小辰的骨灰埋在了“愛心之家”宿舍后的薔薇架下,那里薔薇花簇茂密,夏日可以為他遮擋烈日,冬天可以為他遮擋風雪。我想他一定會喜歡,小辰生前最喜歡在那里看書,他曾笑著對我說,你們第一次相見,便是在薔薇架下,那時的你,讓他想到了陽光下盛開的薔薇。
包裹里還有一只小辰貼身戴的手表,我本來打算將其和他的骨灰一齊葬下,后來想了想,還是留了下來。
澄澄,對不起,瞞了你六年。但逝者已矣,不可追回,希望你能夠早日走出過去,把握現在。
李玉梅
2014年3月10號
手中信紙從指間滑落,尹夢澄顫抖這雙手,從盒子中取出那一只七成新的手表,六年前那難忘的一幕像是放電影一般,在腦海中重新浮現。
“這表送你了,你可要時時刻刻給我戴著,即便是洗澡的時候,也不許摘下來。”溫泉池下,女孩兒字字透著霸道,臉上卻洋溢著燦爛的笑。
“好好好,不取下來,這一輩子都不取下來,除非我死了……”男孩小心地將表戴在手腕上,臉上的笑容足以讓冬雪也為之消融。
“什么死不死的,盡瞎說,不理你了!”女孩兒狠狠瞪了男孩兒一眼,嬌嗔道。
“好了好了,別生氣了。”男孩兒緊緊摟著她,深深地凝著她,“即便是死,我也一定要死在你之后。如果我在你之前死去,你肯定會很傷心。澄澄,我又怎么舍得讓你為我傷心?”
時隔六年,男孩兒的話猶在耳邊。
如果我在你之前死去,你肯定會很傷心。澄澄,我又怎么舍得讓你為我傷心?
“騙子,大騙子!”
尹夢澄緊緊握住那一只手表,聲嘶力竭,他明明答應過她的,他明明答應過她會在她死去之后才會離開,為什么,為什么要食言?
藍亦辰,你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騙子!
“澄澄?”寢室其他人都被尹夢澄嚇到,和她相處四年,她們從來沒有見到尹夢澄像這樣失控過。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尹夢澄用力搖頭,踉蹌后退,轉身沖出寢室。
尹夢澄一路狂奔,穿過繁華的街道,像是一個受驚的孩子,在馬路上橫沖直撞。一輛輛汽車從她身旁呼嘯而過,尖銳刺耳的喇叭聲不絕于耳,可她什么都聽不到,聽不到。
藍亦辰死了,她的世界塌了。
尖利的剎車聲急促傳來,一輛轎車停在她的腳邊,車頭幾乎貼到她的膝蓋,隨之而來的是劈頭蓋臉的痛罵聲。
“媽的,你還要不要命了!”
尹夢澄呆滯地望向那人,一動不動,呆若木雞。
藍亦辰死了,她盼了六年,等了六年的人已經死了,她還要這條命做什么?
見此,轎車司機怒不可揭,拽著她的手臂就往路邊拖,離開的時候還罵了一句娘,“演苦情戲呢?要死要活的?要演也找個清靜的地方演,不要拉著其他人陪你一起死!”
尹夢澄什么話也聽不進,眼珠機械地轉了轉,拖著步子,漫無目的地一步一步向前走。
華燈初上,整座城市都被點亮,繁華如白晝,尹夢澄獨自穿梭在人群中,心卻入死灰,再也不能跳動。
包中手機在這時響了起來,卻再也不能在她的臉上驚起半點波瀾。
這個手機鈴聲是當初她專門為穆宸楓而設置的,為了能在聽到鈴聲的時候,第一時間知道是他打來電話,后來雖然她與穆宸楓之間發生了種種誤會,她卻一直沒有將鈴聲換掉。
興許,潛意識中,她對他仍然抱有最后一絲希望。
可是現在……
藍亦辰已經死了,穆宸楓和藍亦辰根本就是兩個人!
她怎么就沒有想到呢?即便是失憶,也不可能連個人喜好和最基本的做人的秉性也跟著改變。
自從見到穆宸楓開始,她便被失而復得的喜悅沖昏了頭腦,一直以來,她都傾向于關注將穆宸楓與藍亦辰的共同點,比如他的相貌,比如說他身上的齒痕,比如說他發生車禍的時間和藍亦辰空難的時間。
可她似乎忘了,和他們二人的差異相比,這些巧合的相似簡直是九牛一毛。
穆宸楓不是藍亦辰,她和他根本就可以算得上是陌生人,而她竟然和一個陌生人上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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