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乃帝都,許久不見,不但絲毫未減當年繁華,似乎還更添了幾分熙攘熱鬧,路上行人絡繹不絕,重重云霞般明麗的絳云樹下,許多小販席地而坐,面前撒開一張大帆布,便擺上各式各樣小巧精致的物品,扯長了脖子叫賣起來。
臨至宮門,恰是正午時分,日頭毒辣辣的,明晃晃的,讓人睜不開眼來,汗也悄悄的滲將出來。
我現在的身份是凌落蕊,是當今天子欽點的入宮侍駕之女,然而終究沒有行任何禮節,也無任何冊封,所以我們走的是偏門西宮門,并非正門南宮門,即便是從西宮門入,也未曾大門敞開直入,而是換了一頂小巧雅致的軟轎,水綠色的斗篷垂下一層薄如蟬翼的輕紗,既擋住了熱毒的日頭,徐徐的涼風也可滲透進來,霎時沒了先前四壁實木制成的轎輦的熱和悶。
轎夫也統統換成內務府的小內監,一切妥當后,才從側邊的小門進入。
從西宮門進去,起初還是寬闊,可是僅僅一會兒的功夫,便折入一條小徑,這小徑采用雞蛋大小的鵝卵石鋪就而成,轎夫踩上去恐有些許撂腳,轎輦也不如先前平穩。
小徑曲曲彎彎,綿延遠去,似乎沒有盡頭,兩旁花木繁密,綠樹成蔭,幾朵小花點綴其間,或紅或紫,或黃或白,清香點點。烈日已被被擋在了濃蔭之外,頓時感覺清涼沁人,心情也舒暢開來。
忽的假山迭起,層巒疊嶂,以為已經沒有路了,沒想到從左側一繞,便是精精巧巧一座院落,門上牌匾被拆掉了,新的牌匾估計還沒來得及掛上,余一個淺淺的印痕門梁之上。石綠色的琉璃瓦,朱紅色的墻,看得出是才翻新不久,掩映在密密竹林之中,倒也讓人感覺清幽別致。
推開院門,園子里倒是干干凈凈、整整齊齊,一共有北房五間,南屋三間,緊挨近大門處有個小廚房。廚房外面還有一口水井,一籠青翠欲滴的竹子就長在水井的旁邊。幾株玉蘭花樹碗口粗細,因為不是花期,只有密密的枝葉在日頭下灼灼耀眼。一切不過尋常,看不出任何皇室的綺麗奢華,四處空落落的了無人際。
很明顯,這是皇宮的死角處,住在這里的人想來不怎么得寵,平常斷然也是無人所至。
心下頓生一絲失落,一絲感傷,一絲憤懣。天子既然愛才憐色,用強硬之手段逼迫凌落蕊入宮侍駕,卻又如此冷淡無情,把人打發到如此偏僻冷清之處,算是怎么回事!
我心里頗有不快,只是強自忍著,緩緩下了轎,走近細瞧那竿竿翠竹去。翠竹葉密而翠,可竿部墨跡斑斑,心里便生出一點隱隱的不安。
竹子性剛品柔,幽靜淡雅,堅韌挺拔,剛正不阿。筆直的枝干,翠綠的葉子,一年四季長青不敗,生命力極為頑強,像那正人君子,謙虛不張揚,惹人喜愛。
只是這一大片的竹子,并非普通的竹子,而是著名的湘妃竹……傳說,舜帝的二個妃子娥皇女英千里尋追舜帝,到君山后,聞舜帝已崩,抱竹痛哭,日夜傷心,流淚成血,落在竹子形成斑點,故而湘妃竹又名“淚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