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七月,像壓城的云一樣壓在數十萬高三學生的心上,離家的前一夜,第一次我失眠了。躺在單薄的床板上,翻來覆去,聽著床板咯吱咯吱的聲響,數了無數遍的綿羊,卻還是睡不著。
翻身下床,坐在桌前,聽著夏夜鳴蟬聲聲,心里如夏日翻滾的麥浪,思緒一時難以平靜。
聽著母親傳來熟悉的鼾聲,再抬頭時,透過窗子看到泛白的天,原來竟坐了一夜。
父親和弟弟一早便出門去地里了,母親一直將我送到村頭,沒有太多的叮囑,可從她的眼神里,我還是看出了無數的關切,對著她揚揚頭,露出一個沒心沒肺的笑,便背著包出發了。
二中離我們學校不是很遠,今日的任務主要是去看看考場,做好考前的準備工作就可以了,好在我在縣中讀書,可以住在學校的宿舍,幾個初中的同學在鎮高中讀書,來縣里考試,最麻煩的還是住宿問題。
剛下車,便聽到有人老遠的在喊,“靜言,等等我!”是以前班里的楊宇,個子不高,總喜歡蹦蹦跳跳的。
我們沿著街道一直往學校走去,到學校時,發現來的學生不多。我們班大多都是縣城的孩子,只有很少的一些是從各鄉鎮選拔上來的,明天的考試也都是直接到考場的。
下午,我一個人獨自去看考場,在二中門口竟然看到了李文佳。
他也是一個人來的,看著情緒似乎不高,低頭悶悶的走在校園里。周圍人來人往,大多是穿著我們校服的考生,倒沒有看到幾個熟面孔。
我小跑幾步,與李文佳只有幾步之遙,便輕輕的喊了一聲:“李文佳?!?/p>
本以為他聽不到,不料,他卻轉過頭來,見是我,有些意外的愣了一下。
“柳靜言,來看考場嗎?”李文佳生硬的問道。
我點點頭,借著刺眼的光線細細的看了一眼,很久沒有見到李文佳了,他好像有些瘦了,臉上似乎現出一絲頹敗之氣,以前那種陽光、爽朗的氣息也看不到了,連那笑中都帶著幾分不羈。
心頭猛地一陣刺痛,眼淚幾乎要涌出來,我以為再見到李文佳,他的一切都不會再影響到我,我們本就是兩個沒有關系的普通同學罷了,最多寒暄兩句,敷衍一下而已。
可是看到這樣的李文佳,我還是會讓心痛,曾經努力追趕,心中神邸一般的偶像,以這樣一種落魄、頹敗的姿勢出現在眼前,我發現自己的的信念有種瞬間崩塌的感覺。
情不自禁的便脫口而出一句話,“李文佳,讓我幫你,好嗎?”
李文佳有些摸不著頭腦,怔怔的看著我,一臉的茫然。
“我幫你考,到時你在考卷上寫上我的名字和考號就好。”我一本正經的說,一點都不像是突然的發瘋。
這想法其實不是第一次在我腦海里徘徊,自從,那夜偷聽到他和劉佳的對話之后,腦子里便開始萌發了這樣的念頭,那時也不過是想想而已,畢竟拿自己多年的辛苦努力做這樣的賭注,確實是一件很不理智的事情。
李文佳放大的瞳孔里透出的是一種不可置信的神情,我想他一定會以為我要么喝酒喝醉了,要么就是腦子被燒壞了。
我上前一步,離他只有咫尺之句,他身上散發出的那種沐浴露淡淡的清香,在我鼻尖盤旋了幾圈便點點沁入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