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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長身叩

第六章可預期的人生

果真如秋天說的那樣,依諾睡不著。坐著只會胡思亂想,依諾干脆支起了畫板畫畫,就這樣畫了一夜。依諾獨自吃了早餐,秋天和商羽青也沒有醒來。

到了快中午秋天起來的時候,就看見依諾站在陽臺上盯著昨晚那個男人穿的已經洗好烘干了的衣服在發呆。秋天嘆口氣,雖然只匆匆的打過照面,可是秋天也猜出來了他是莫妮卡口中那個對她很重要的人伊利亞德,也是依諾一直深愛的,無怨無悔等了十年的商羽青。

當初依諾要訂婚的時候她就不同意,可是已經心灰意冷了的依諾還是執意訂婚了。看現在這樣,依諾勢必會更加痛苦為難。被傷害過所以更明白被傷害的痛,她是寧愿違背自己的心意也不會選擇傷害林云天的。一邊是深愛的商羽青,一邊是定了婚的無辜的未婚夫……唉!

從在依諾的家醒來后,商羽青就像變了個人似的賴上了依諾。他讓助理送來了換洗衣物和日常洗漱用品,不看秋天的冷眼也不顧依諾的嚴詞拒絕,像攆不走的癩皮狗一樣的賴著不走了。不僅是秋天吃驚,依諾也是詫異不已。記憶中的商羽青一直是驕傲無比的,依諾還記得那時候商羽青不過是和他爸媽鬧了點矛盾,就發誓不要商家的一毛錢的樣子,實在不相信和眼前的賴在她家不走的人是同一個人。可是現在的商羽青就是一副賴定依諾的樣子,即使依諾狠下心的用重話罵他,告訴他自己已經是羅敷有夫,商羽青依然毫不理睬的不走。

商羽青就這樣在依諾的家里進進出出了。說實話依諾倒沒什么不自在,商羽青雖然住下了卻沒怎么纏著她打擾她。秋天出去工作,依諾自己也上班。閑暇的時候,依諾自顧自的畫畫,商羽青就坐在她旁邊靜靜的忙他自己的事。

林云天打電話來約依諾出去喝咖啡的時候依諾才恍然記起了自己的未婚夫,想想自己默許了一個男人住在自己家里,雖然還有秋天在,可是歉疚還是涌了上來。而從依諾接電話起商羽青的視線就一直沒有離開過她身上,依諾被他帶著受傷的眼睛看得坐立難安,聽見開車來接她的林云天的車響,依諾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抓著包跑了出去。

“怎么了?”林云天永遠是那么溫暖舒服的輕柔嗓音。

“沒什么。”依諾朝他笑笑搖頭。“其實你不用專程來接我的。阿姨說你的課很受學生的歡迎,你應該挺忙的吧。你告訴我地址我可以自己坐車去的。”

“聽你這么說我有些罪惡感了,我不是個稱職的未婚夫吧?”

“不好意思,我不是那個意思。”依諾笑得有些窘。

“開玩笑的。是阿姨過獎了。你也知道的,大學里的老師課都不是很多的。只是你住在這里,我們見面不是很方便。難得的周末,我們可不要浪費了。”

“嗯。”

“我知道有一家咖啡廳,他們的咖啡煮得極好。我在英國留的學,很喜歡純正的英式咖啡。你呢?抱歉我這么問,我們約會的幾次你點的都是不同的咖啡,我還不知道你喜歡喝哪一種。”

“呃……”依諾答不上來。其實無論是什么咖啡她都不喜歡喝。

“或者你喜歡的是喝茶?”林云天又問,“我們交往的時間雖然不長,可是我們已經是未婚夫妻了,應該要更深的了解彼此的。所以以后有什么你可以直接說出來的。”

“好。”

“那你喜歡喝的是什么呢?咖啡?茶?”

“如果我跟你說我既不喜歡喝咖啡也不喜歡喝茶,也不喜歡飲料之類的,除了清水唯一喜歡的就是可可加牛奶,你會不會笑話我?”

“可可加牛奶?”林云天眼里溢滿濃濃的笑意,“嗯……很可愛。”

“如果你笑出來我不會覺得你失禮的。”依諾有些無奈。她也知道自己的這愛好很幼稚,可是她就是改不過來。

“Sorry!”林云天咳了咳才止住笑意,“我知道為什么前幾次約會的時候你會苦著臉了。味道真是相去甚遠,你遭罪了。”

“我沒有苦著臉!”依諾臉紅又心虛的辯解。

“你有。”林云天不給她面子的吐她槽,“你偷偷的苦著臉吐舌頭,我看見了。”

“很不禮貌吧?”依諾自嘲的笑。

“是我太大男子主義了,沒有為女士考慮。”

“你已經很體貼了。”

“就是大男子主義的讓你遭了好幾次的罪。”林云天打趣。

“你再說下去我真的要無地自容了。”

“別。”林云天連忙擺手,“今天女士優先,你說去哪兒我們就去哪兒。”

“我……我平常其實是很少出來的,也很少在外面用餐。我也不知道該去什么地方。”

“現在這個世界像你這樣安靜生活的年輕女孩子可真不多了。”

“應該說是很無趣吧?”

“不。是一種難能可貴的生活態度。我挺喜歡跟你聊天的,跟你相處總是覺得很溫暖很舒服。”

“我倒覺得自己好像跟這個社會已經脫節了似的。”

“有一些品質是永遠都不會落伍的。世界變化太快,許多人的價值觀也在發生著天翻地覆的變化,人也變得浮華和躁動。我在學校教書,這樣的人在學生之間并不少,可這并不是什么好事。”

“因為年輕,勇于嘗試新鮮事物,接受能力也很強。這是我望塵莫及的。”

“你很害怕改變嗎?”

“嗯。”依諾沒有否認,“我很害怕無法預知的一切事物,那會令我覺得恐懼。可是別人,像我的室友秋天,她就很喜歡明天充滿未知,她說這樣每天都像在探險一樣刺激有趣。”

“所以你才會選擇住在郊區嗎?”

“也算是吧。我是一個平凡的人,不!應該說我是一個平凡膽小沒有出息的老女人,已經過了滿腔激情燃燒的輕狂歲月,已經經受不住歲月齒輪的折騰了。現在渴望的不過是一份簡單平靜的,可以預見我六十歲的時候的情景的生活。我這樣說希望不會把你嚇跑,可是像你說的,我們已經是未婚夫妻了要了解彼此的,所以我不想再對你說謊或是掩飾。”

“我欣賞你的誠實。可是你并不是沒出息,我反倒覺得你的夢想真真是純粹并沒有一絲雜質。”

“謝謝!”

“嗨,說了半天還沒決定要去哪兒呢?”

“你決定吧。”

“要不別去喝咖啡或是茶了,我帶你去看看畫展吧。我有個朋友在經營畫廊,還是蠻不錯的。”

“太好了!”依諾很高興,“我真的很喜歡看畫展呢。”

“終于有一個提議附和你的心意了。那我們看完畫展再去吃晚餐,韓國菜?法國菜?或是別的?”

“韓國菜吧。我挺喜歡石鍋拌飯的。”

“好。”

林云天朋友開的畫展沒有在市中心,人不是很多,可是展出的作品都很不錯。他的朋友不在,畫廊經理讓他們自己慢慢兒看。

“那么多種畫風,看你每一種都看得興致勃勃的,你最喜歡的是哪一種風格的?”林云天問。

逛完畫展,他們已經坐在一家韓國餐廳里了,可還是意猶未盡的談論著。

“我沒有獨獨喜歡哪一種風格的畫。其實像是這種能留住一切美好的事物的方式我都挺喜歡的,不止是畫畫的方式,像是攝影、雕塑之類的我都很喜歡。我去旅行的時候,曾見到當地人用稻草芯來編織成畫,很特別的。”

“值得留住的東西太多太多了,無法全都傾注于宣紙筆墨吧。我覺得你是一個特別沒有安全感的人,只能不斷的讓宣紙記住你的回憶。”林云天揣測的看著她。

“我真要懷疑你是教心理學的老師了,總是動不動的就對人進行心理剖析。”依諾笑,“美麗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再深的記憶也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的被遺忘,可是只要我的眼睛還能看,我的雙手還能動,我畫筆下的永恒就就會永存。攝影抓住的往往只是那一霎那的真實,可是畫畫卻不同,總能依據人的心境而不斷改變。同樣的一幅景色,不同心境畫出的意境也不盡相同。”

林云天贊同的點頭,“想來你的畫作不少吧。不知道我是否有那個榮幸可以一飽眼福呢?”

“都是一些隨筆而已,只怕會令你乘興而來敗興而歸的。”

“那也不錯啊。”林云天一本正經的點頭,“看多了大師們椎心泣血的曠世佳作,偶爾也需要你的‘隨筆’來調和一下的。”說完自己都忍不住失笑了。

“也行啊。我不會介意的。”

說話間,他們點的餐點也端了上來。兩個人都點了石鍋拌飯,另加了一份泡菜豆腐湯。熱氣騰騰的香氣撲鼻而來。

依諾端過自己的那份拌飯,往里面加了兩勺辣椒醬。

“你很能吃辣?”林云天看著辣椒醬鮮艷的色澤有些畏懼的問。

依諾把飯和辣椒醬拌勻,“這種辣椒醬只是色澤好看,不是很辣的,我還能接受這種辣的程度。吃其他的還好,只是在吃拌飯的時候我喜歡這種色澤和米飯拌在一起。我倒不是重味兒,可是偏偏不喜歡粵菜的味道。”

“粵菜偏甜,我也不是很喜歡。”林云天笑笑,也給自己的那份拌飯加了半勺辣椒醬,試著吃了一口。

“還不錯嘛。果然有食欲了很多。”

“是吧!”依諾豎起了大拇指,開始吃起來。吃了兩口又停了下來,遲疑的看著不遠處。

“怎么了?”林云天也停了下來不解地問。依諾示意他回頭看。

“那個女孩子你認識嗎?剛才在畫廊的時候我就已經見到她了。”

林云天看著那個女孩子臉色都變了。那個女孩子發現了他們在打量自己,也不躲了,直直的就往他們這兒走過來。走到他們面前,定定的看著林云天半響,也不等人招呼就坐了下來。從頭至尾都沒有看一眼依諾。

“你們認識嗎?”依諾友好的問。

“呃……她是我妹妹。柔柔。”

“妹妹?”依諾有些疑惑,“怎么沒聽你提起過?”而且他們訂婚的時候這個女孩子也沒有出現啊。

“我才不是他妹妹!”柔柔轉過頭帶著不加掩飾的敵意瞪著依諾,又一次強調,“我不是他妹妹!我們沒有血緣關系!”

依諾看看林云天又看看這個叫柔柔的女孩子,還是有些摸不著頭腦。

“柔柔你不要再鬧了。”林云天有些頭疼的看著柔柔。

“我才沒有鬧!”柔柔的大眼睛里泛起了水霧。林云天忙掏出手帕遞給柔柔,依諾清楚的看見了林云天眼里一閃而過的復雜神色,有些明白了。

“你先回去好不好?有什么事等我回家再說。”

柔柔看了林云天好半響才一聲不響的站起來走了。

林云天揉了揉眉心,抱歉的看著依諾。

“你別介意。柔柔有些被寵壞了。”

依諾笑著搖頭,“可是你不跟出去看看嗎?”

“不用擔心她。”林云天拿著勺子又開始吃起來,可是怎么看都像是食不知味的樣子。

“你還是跟去看一下吧。不用擔心我。難得出來一趟,一會兒吃完東西我去阿姨家看看叔叔和阿姨,然后打電話讓秋天來接我就好了。”

“真的不用。”林云天放下勺子有些欲言又止的看看依諾。

“柔柔……她是我們家收養的孩子。她來我們家的時候才三歲,她可以說是我這個哥哥一手帶大的了,所以對我的依賴很重。我訂婚她大概一時接受不了,所以才會沒有出席我們的訂婚宴的。”

“我理解。你還是去看看她吧,她一個小女孩兒生著悶氣挺危險的。”

林云天沒有說話,可是卻明顯的不安了起來。

“去吧。我們晚上再打電話聯系。”

“……對不起依諾。”林云天低低的滿懷歉疚的道歉,還是追了出去。

依諾看看自己面前已經微涼了的石鍋拌飯,好在泡菜豆腐湯還是熱騰騰的。依諾搖頭笑笑,獨自享用起美味豐盛的食物來。

晚餐是在阿姨家吃的。叔叔出國了,阿姨一個人在家,拉著依諾聊了好久。要不是阿姨的朋友三缺一要阿姨去救場,只怕依諾得留在阿姨家過夜了。依諾沒有要秋天來接她,自己打了車回去,一路上還在想林云天和柔柔的事。

依諾不是一個遲鈍的人。盡管林云天只說了寥寥數句,可是依諾已經猜到了個大概。心里其實是松了一口氣的,她知道現在的她還不能全心全意的對待林云天,心里總是充滿了愧疚。如果林云天的心里另有所愛,那她的負罪感會輕許多。這樣也沒什么不好,婚后他們不會有爭吵,一定會過著相敬如賓的安穩日子,不需要有激烈的充滿變數和不可預期的生活。

不知天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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