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洋,你放開她!”見蕭洋久久吻著西子不愿松開,龍燁終于看不下去了。他快步沖上前,用力想將他們分開。
見龍燁緊緊地拽著自己,蕭洋這才松開西子,將目光轉向他。那冰冷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別傷害他!”似乎從蕭洋的眼神中意識到了他接下來的舉動,西子急忙沖他喊道。可是,在她話音未落之時,蕭洋便已經緊緊地掐住了龍燁的咽喉。
頓時,乾鑾殿上下鴉雀無聲。雖然殿中的忠君之士不在少數,可此時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救駕。畢竟,在這滿殿的叛軍亂黨之中,又有誰會有那份勇氣?
“蕭洋,快住手!”此時西子的喊聲已接近嘶啞。見龍燁的臉色逐漸蒼白,她恨不能代替他承受這份痛苦。
自己究竟欠了他多少的情意?
“你放了他,我便跟你走!”喊出這一句話后,西子已是泣不成聲。蕭洋略微一怔,之后轉過臉,眼神中寫滿了無奈。
“事到如今,我們還走得了嗎?”他苦笑了一聲,之后環視了一眼這乾鑾殿。此時的殿中,不論是西域王的武士,還是天戟門的殺手,都在凝神屏息地看著他。成敗,不是由他一人說了算的。
猶記得那日,他醉眼朦朧地對她說:“跟我走”。誰又知道,他說出這三個字時是怎樣的一種心情?那一瞬間,他已然決心拋開一切;那一瞬間,他從未如此確定過,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正因如此,他在被拒絕之時,才會如此的絕望。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會重新下定決心,要繼續自己的計劃。
曾經,自己做的一切只是為了那虛無的權力;而現在,自己做的這一切,卻只是為了一個女人。
是可笑,還是可悲?
恍惚間,他只覺左肩一陣劇痛。下意識地,他掏出折扇便欲揮向傷他之人。可就在那一剎那,他手中的折扇卻突然直直地掉落在地。
眼前,那位花容女子正握著風的那柄青銅劍。而那劍的另一端,竟深深地扎進了他的左肩。
她,居然想要殺他!她,居然要為了這個皇帝而殺他!
緩緩地,他松開了扼住龍燁的手,臉上掛著一絲無可奈何的微笑。
“能傷到我的人,只有你了。”
看著鮮血從他的肩頭溢出,西子早已悲痛得微微顫抖。這一切,不是她想要的結局。這一切,全都錯了。
她無力地松開握劍的手,踉蹌地往后退了兩步。算計了十年,籌劃了十年,為什么卻是這樣一個結局?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她一邊連連搖頭,一邊絕望地喃喃道。見她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一旁的龍燁急忙過來扶住了她。
“西子。”他擔心地喚了這么一句。可西子并未理會他,而是怔怔地看著蕭洋。
只見蕭洋握住刺進他左肩的那柄劍,用力往外一拔。霎時間,鮮血四濺。而他那件潔白如羽的外衣,也早被肩頭流出的鮮血染成了可怕的猩紅色。
西子彎下腰,輕輕地拾起掉落在地的那柄折扇。碧色的西湖,在點點鮮血的映襯下,頓時令人產生一種凄涼而絕望的感覺。
沒想到,這柄折扇第一次沾染上的,竟會是自己主人的鮮血。
“菡萏香伴蓮葉舟,瘦怯不勝六月風。看盡綠影湔舊夢,悔教欲荷斷碧波。”
淚水,重重地砸落在扇葉上,與那點滴的鮮血一同在扇葉上留下斑駁的痕跡。
回首,誰又真正地預見到了結局?以為自己能將一切看破,誰知到最后,輸的人卻是自己。
悔嗎?
是的。
她閉上眼,試圖用黑暗來逃避這一切。胸口中涌出的巨大傷痛,卻令她哀傷得難以呼吸。
一瞬間,周圍的一切開始天旋地轉。她顫巍巍地倒退一步,接著雙腿一軟,重重地昏倒在地。
恍惚間,她使出最后一絲力氣,握緊了手中的那柄折扇。
見龍燁正緊緊抱著西子,沖她大聲喊叫著,蕭洋便苦笑了一聲,緩緩地轉過身去。
“風,拿好你的劍。”左肩的傷似乎并未對蕭洋造成多大的影響。他表情淡漠地走到風的跟前,將那把青銅劍遞給他,之后重重地嘆了口氣。
“公子……”風接過劍,喉頭聳動了一下,卻不知該說些什么。
這么多年來,蕭洋待他便如親兄弟一般。由于過早地失去了父母,他對親情并無太大的感覺,故而,雖然知道眼前公子便是自己的仇人,可他卻始終無法狠下心來與他為敵。
雖然行走江湖多年,可比起姐姐、比起公子,他終究還只是個孩子。
“照顧好自己。”蕭洋對風微微一笑,說了這么一句出乎意料的話。風還沒來得及回話,便見蕭洋轉身朝杭奕天走去。
“杭門主。”蕭洋對他一抱拳,之后說道,“麟炎玨已碎,蕭某也無權再讓天戟門為自己做事。如今,是去是留,全憑杭門主做主。”
在說這番話時,蕭洋的臉上的表情始終平淡如水。杭奕天看著他,不禁也心生感慨。
如此翩翩公子,臨危不懼、處亂不驚,其智其勇又豈是常人可敵?閱人無數的他,憑著這二十多年來與蕭洋的接觸,不免暗自斷言:倘若他真能成為一國之君,或許也是件好事吧?
“蕭公子。”杭奕天也對他一抱拳,“雖然沒有了麟炎玨,但從今往后,只要是公子有令,杭某人一定鼎力相助。”
“這就好,這就好。”聽了這話,一旁的西域王便笑吟吟地湊了過來。雖然剛才蕭洋斷刀之事令他頗為不爽,不過眼下這情形,還是不要得罪蕭洋的好。
“蕭公子,如今要怎么處置這皇帝?”
蕭洋瞥了龍燁一眼,只見他還在一臉擔憂地照顧著懷中的西子,似乎這殿中的亂軍都與他無關。在這生死關頭,能做到拋開一切,坦率地表露出自己的感情,不也一樣是勇者之為么?
“西域王,撤兵吧。”蕭洋的語氣冷定、傲然,卻令西域王驚訝得張大了嘴。
“什么?你他媽的瘋了嗎?如今這皇位唾手可得,你為什么要放棄?”西域王憤怒地走上前,沖他大聲喝斥道。
蕭洋沒有回答,只是輕輕捂住了自己的左肩,雖然他也不知道,疼痛的究竟是肩上的傷口,還是他的心。
倘若奪下這王位,她一定會恨透了自己吧?
見蕭洋久久不說話,西域王頓時火冒三丈。他轉過身,對他帶來的那些西域武士大聲喊道:“殺了那狗皇帝!”
話音剛落,殿中的西域武士們便拿起手中武器,欲朝龍燁走去。不過,幾乎是在同一瞬間,殿中所有天戟門的殺手也都抽出武器,與西域武士們怒目相持。
“西域王,你若再不撤兵,就休怪蕭某與你為敵。”
蕭洋的話語中,帶著一種不容違抗的震懾力。雖然此時的西域王早已怒不可遏,不過他也了解,在目前的情形下,他絕不是蕭洋的對手。
盡管他手下的武士們也都個個驍勇善戰,可倘若要與天戟門那幫高手為敵,便絲毫不亞于是螳臂當車,更別說此時皇宮內還有如此多的御林軍。故而,他咬牙切齒地瞪了蕭洋一眼,之后憤憤地說了句“走”。
說罷,他便帶著自己帶來的西域武士們,一臉怒意地走出乾鑾殿。
西域王走后,蕭洋無可奈何地苦笑了一聲,之后對杭奕天說道:“杭門主,這些年來有勞了。如今,一切都結束了,也請杭門主帶著天戟門的兄弟們離去吧。”
“你,你這是什么意思?”杭奕天對蕭洋的話大為不解。西域王走了,倘若天戟門的人也離開,那他到手的這一切,豈不終成泡影?
“蕭公子,你真決定放棄?”從蕭洋的眼神中,杭奕天看出了他并不是在說笑。只是,這樣一來,之前的努力又算是什么?
蕭洋輕輕地點了點頭。一言不發。
“要走一起走。”看出蕭洋已經不會再改變主意了,杭奕天便沖他說了這么一句,接著,不容分說地抓住他的手臂。不過,蕭洋卻將他的手一揮,之后抬起眼看著他,眼神哀傷而絕望。
“蕭洋如今已是亂黨,又豈能就這樣一走了之?”蕭洋嘆了口氣,轉過頭去望著那依舊昏迷不醒的女子,有略微的失神。
“既然犯下了意圖弒君謀反的罪名,蕭洋便甘愿受罰。”
杭奕天看著蕭洋漸漸沉默下去,不由得哀傷地搖了搖頭。誠然,他若就此離去,從今往后,他便要背上亂黨的罪名,不僅要在躲藏中度過一生,而且還會連累上天戟門的眾兄弟。
況且,如今的他,也斷然不會丟棄下西子的。哪怕就此死在她身邊。
他太驕傲,驕傲到不愿拋下自己的名譽;他太軟弱,軟弱到難以割舍下心中的那份情愫。
杭奕天無奈地嘆了口氣,遲疑片刻后,終于還是下令道:“天戟門的弟兄們,我們走!”
“門主!”他的話音剛落,玉面蝶便忍不住沖到他的面前,“你怎么能就這樣拋下蕭公子?我們倘若就此離去,蕭公子不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杭奕天看著玉面蝶,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么。向來堅強而任性的玉面蝶,竟在此時泛起了點點淚光。
“要走你們走,我死也不會離開公子的。”玉面蝶一邊哭喊著,一邊轉過身去,一臉哀傷地看著蕭洋。
“公子,就算你不想當皇帝,也沒必要自尋死路啊!”
蕭洋對她微微一笑,那笑容,在模糊的淚眼中顯得甚是好看。只是,沒待她擦干淚水,便忽覺渾身無法動彈。
原來,就在剛才,蕭洋出手點住了她的穴道。
“杭門主,把她帶走吧。”不忍再視玉面蝶那哀傷的神情,蕭洋默默地轉過臉,將目光放向殿外那片陽光璀璨。
杭奕天拍了拍蕭洋的肩,表情凝重地說了聲“保重”之后,便帶著天戟門的人離去了。
直到天戟門的人消失在殿外,蕭洋都沒再說一句話。遠去的身影,緩緩地消逝在耀眼的陽光中,給一切劃上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