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個音落定,蘇沐清玉骨柔肌停落于琴弦之上,長睫微眨,瞥見立于前方男子腰間佩戴的玲瓏玉佩,輕笑一許,緩緩抬起頭來。
盡管秦影抒已經克制地很好,可是抬頭的一瞬還是把殷初的臉換成了葉軼宸,之前種種盤桓不去,她眸光陡然疏冷,甚至帶著一絲恨。
“卡——”鄭銘在錄影機旁大喊“影抒啊,這是你們倆初見,你怎么演的這么苦大仇深的?情緒克制一下,盡量淡定些。OK,再來一遍!”
秦影抒再次重演抬頭這個瞬間,還是扯不了冷恨。直到導演喊停多次后,秦影抒沉痛地閉上了眼,撫了撫額,嘆氣,無力地開口“抱歉導演,我想先休息一下。”
鄭銘此時已經有些不滿了,他剛想發(fā)飆卻看到旁邊葉軼宸森冷的目光凌厲地看了他一眼,雖然他并不怕葉軼宸,可是此刻他的這道目光實在是太滲人,加上鑒于之前秦影抒的精彩表演,無奈擺手道“好了!只給你十分鐘,十分鐘之后必須進入狀態(tài)!”
葉軼宸一直看著她,從剛才她撫琴時他的驚訝以及那隱隱綽綽讓他心頭亂顫的情緒到對她幾次難以演下去的滿心揪疼憐意,他看著她臉上的傷痛竟是真的,就連走遠去的背影也是瘦弱無力,突然就不敢上前接近她。
等到他終于暫時壓抑住所有情緒,看著遠處她一個人孤寂站著,剛跨了一步,殷初已經走到了她的身邊。
“怎么了?”殷初關切問她。
秦影抒搖搖頭,什么都沒說。
殷初斟酌了片刻,“如果今天實在沒狀態(tài),我去和導演說說,讓他先不拍這幕吧?”
“不用了!”她轉頭拉住他即將走開的身子。殷初停住,轉頭關切看著她。
她慢慢松開了手,垂下了眼,帶著一絲苦澀喃喃說“明明本是初見,為何我卻覺得恨了經年......他只是龍瑨離而已......”
她突然抬頭,仔仔細細地看著他,忽然笑了,“我沒事,你原來只是殷初而已......”
殷初擔憂地看了她一眼,還是溫潤地笑著對她說:“既然沒事,就過去吧,別讓他們擔心。”
葉軼宸看著秦影抒和殷初相攜歸來,相談甚歡,不知為何竟松了一口氣。
再次開拍時,秦影抒很順利地過了。
蘇沐清款款站起了身,稍許走近了龍瑨離些。她目光清淡,自上而下打量了他一番,“大慶皇族大駕光臨,小女子倒是有幸一睹為快了。”她說著便微微向他頷首。
龍瑨離一挑眉,勾唇一笑,“哦?倒不知姑娘是從何看出的?”
“公子身上佩戴的玉佩雕刻精細完美,這樣的玉佩刻法出自大慶上面又篆著大慶文字,其上鑲嵌的紋邊更是刻有金色龍紋,這必定是只有大慶皇親才能享用。不過公子一身的風塵仆仆,定是遠途而來。不知小女子猜對否?”她轉身彎了眼梢。
龍瑨離輕笑一聲“對又如何,錯又如何?明面上的事自是誰都能猜,倒不知姑娘此般是故意賣弄呢還是另有企圖?不如......讓我來猜猜姑娘。姑娘裝束精美卻是一身清冷出塵,頗有一番孤芳自賞的味道。舉手投足,一顰一笑美則美矣卻是明顯標準的過分,必是自小訓練所得。姑娘言語大方機靈卻不敢以真面示人是怕被人識得招致他人禍患。在下還聽聞北姜以美景著稱可姑娘卻偏是選了城外桃林深處,春景活潑卻又偏生選了一首哀怨的《漢宮秋月》,想必是渴望恣意瀟灑人間卻深鎖墻圍。姑娘種種憂思積聚于心,面上卻還是一副淡然不屑......既然姑娘受著種種束縛又不得掙脫,又何必這樣自恃頗高呢?”
蘇沐清聞言,臉色一變,“你......”她看著他似是嘲弄的眉眼,自信地剖析有些生氣,極力壓抑了一會,冷眼瞥他一眼,“這位公子才智著實不凡,只是這般才智不也僅是被利用于爭權奪利的陰詭朝堂之上嗎?皇家的人,又有幾個能獨善其身!且公子已近北姜城門,卻偏在此時流連花叢,倒像是公子怕了將發(fā)之事,借此來逃避。”
龍瑨離聽了她的話,突然冷冷靠近她,凝眸看著她,“呵!有些事可以明了,有些事卻不必知道的太清楚。有時太聰明的女人往往會被卷進權利斗爭中不得其善,姑娘有忖度人心的閑心,不如多想想自己的前路。”
他冷哼一聲,再次看著她,嘴角眼梢已全然是嘲諷了,語畢決然轉身離去。
蘇沐清身形一晃,咬唇忍住對他的厭惡和俱意,閉眼遮掩住對即將發(fā)生事情的惶恐......
“卡——非常好!阿初,影抒,辛苦了!”隨著鄭銘說話,眾人才從剛才的一幕中回過神來,隨之爆發(fā)中一陣掌聲,眾人連連贊嘆。
鄭銘十分高興,大聲說道“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晚上我請大家一起去吃飯!”眾人又是一陣歡呼。
秦影抒此時也才回神,斂了斂心中萬般涼澀。葉軼宸此時卻已經走了過來,他什么話都沒說,只是摟住了她的腰,他面上似乎很平靜,可是摟著她的力道卻很大。秦影抒吃痛一聲輕呼,葉軼宸回頭深深盯著她,秦影抒不想與他這樣的目光對視,偏過頭回道“你弄疼我了。”
葉軼宸聽到她的語氣比之前更冷更疏離了,不但不松手,還在她腰間掐了一把。
“啊!葉軼宸,你有病啊?”秦影抒回頭瞪著他。
葉軼宸本來就被自己心里的各種情緒擾得有些心慌煩躁,此刻更是被她的態(tài)度逼得他一陣窒悶。“秦影抒,你就不能好好配合我一次嗎?又再莫名其妙發(fā)什么脾氣!”
秦影抒長吸一口氣,“別再碰我,就當我求你。”
葉軼宸摟在她腰間的手突然滯住,他沒有比這一刻更明白,她討厭他的觸碰,她厭惡他!
秦影抒在他愣住的時候終于從他僵掉的手里脫身,毫無眷戀地離開。
......
晚上鄭銘在庭盛選了一個包廂。因為今天的拍攝實在令人滿意,滿滿一桌人也聊的也很歡快。葉軼宸坐在秦影抒身邊,他的另一側是穆瓷。穆瓷言語間不時表現(xiàn)出對葉軼宸的示好,還總是給他夾菜,和他敬酒。開始葉軼宸也是滿臉不耐。不過他眼角余光瞥見旁邊那個女人似乎一點反應都沒有,似乎和她堵上了氣,有一搭沒一搭的和穆瓷聊兩句。眾人本以為葉軼宸和秦影抒有什么,這時看到葉軼宸反倒和穆瓷交流更多,不禁揶揄起兩人。
“葉大少和穆瓷也算是郎才女貌啊!這郎有情妾有意的呦!穆姐姐,你可真是要嫉妒死我們了!”
鄭銘諱莫如深地看了兩人一眼,又看了秦影抒一眼,微不可見笑了一下,沒說什么。
秦影抒雖然沒有理睬葉軼宸,可是穆瓷對葉軼宸的百般關心,眾人的調侃,兩人的低笑,白天隱下的所有酸痛終于破冰而出,她猛地喝著酒,不管什么人和她敬酒,她都是不在乎地笑笑,然后一口悶。原以為酒能平息煩擾悲涼,然而入口的卻全然是苦澀。
她回來了,沒有算計,沒有聯(lián)姻,她只是帶著愛你的心回來了!你也按捺不住了嗎?你不是向來不喜熱鬧的嗎?你今晚為什么還是來了?你不是不喜別人占你的時間嗎?為什么你一天都待在了片場?你不是最討厭糾纏女人了嗎?你白天這樣親近我又是做給誰看?你現(xiàn)在終于恢復單身了!居然是我給你的自由!其實你是不是早就在等這一天了?我怎么這么傻?我應該早點就放棄的......
有什么冰涼的液體順著杯壁留下,融于暗紅的紅酒,她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么好笑的,只是和著他們一起大笑,然后繼續(xù)喝酒。
葉軼宸余光一直關注著秦影抒,知道她一晚上都在不停地喝酒,本已積了一肚子的火,再也忍不住。在她再次拿起杯子的時候,他一把摁住她的手,幾乎是湊近了她咬著牙說“你知不知道你喝了多少酒了?你已經喝醉了知不知道?別再瘋了!”
秦影抒沒有理他,仍是笑著,搖搖晃晃站起來,舉杯和鄭銘碰了一下,“嗝,鄭導,謝謝你讓我演這部劇。其實啊,我告訴你,”她故作神秘的一笑,走近了鄭銘,彎下身子悄悄和他說,“我其實啊,就是本色出演的!秦影抒就是蘇沐清!哈哈哈!”
鄭銘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葉軼宸離得她近,聽清了她說的話,秦影抒,蘇沐清,有什么想法在他腦海閃過,等他想要細究時卻已然消失什么都不剩了。終于,他忍不住一把拉過她,抱歉和眾人道別,拖著她出去。
“哎,小抒......”夏紫煦著急喊她卻被桌下韓修研的手一把摁住。她嘟嘴憋屈看他一眼。他一臉理所當然。
“哎呀,人家小倆口的事你老跟著急什么!爺保證他們絕對不會有事的,你就乖乖地待著。來,吃片魚肉,吃了會變聰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