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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十夜書

一世妝(十一)

章樂宮中,景帝放下手中的奏折,又對季文君問道:“你當真想好了嗎?”

“是?!?/p>

“此番再去,你怕是再也回不來了?!?/p>

“陛下,文君只有一人。”從那人教她用斷水劍斬斷一切放不下時,她就已經(jīng)無牽無掛。

“既然你心意已決,那朕也就不再攔你?!本暗郾持值溃骸澳闱蚁然厝ィ让魅针拚倭税俟?,再與你送行。”

季文君跪在地上低聲道:“不敢勞煩陛下費心,文君今日便走?!?/p>

“這么急?”

“邊關(guān)戰(zhàn)事頻發(fā),我軍早就舉步維艱。且吳國又有唐慕白親自督戰(zhàn),文君實在放心不下?!?/p>

“也好,既然你心系邊關(guān)將士,那朕便允了你?!本暗蹞]退了季文君,隨后又讓常侍去請了太子。

得知季文君又要重回邊關(guān),裘元安直接就從東宮繞去了蘇府。

“殿下,季將軍已經(jīng)走了。”廖叔攔著正要往進門的裘元安道:“若您還是想要送一送,您就去京郊的那片松林吧?!?/p>

“多謝?!敝懒思疚木娜ヌ?,裘元安又翻身上了馬。待他趕到了京郊,季文君果然還在蘇和的墳前等著。

抬頭看著裘元安,季文君高聲道:“承蒙殿下前來相送,今日文君便借蘇將軍薄酒一杯,以敬太子殿下!”

季文君舉著一杯清酒,裘元安卻不敢去接。

當初在陣前,她說只要她還活著,那就不會讓他先死。她不要他的感謝,只要跟他喝一杯酒。如今他很害怕,他怕喝了之后,就再也不能叫她一聲“英雄”。

又過了許久,季文君不耐煩的催道:“殿下?”

裘元安回了神,他下馬走到季文君的面前,低聲道:“你當真要走?”

盯著手中的薄酒,季文君道:“邊關(guān)戰(zhàn)事吃緊,我身為三軍首領(lǐng),理應留在軍中督戰(zhàn)?!?/p>

“軍中還有狄影?!?/p>

“也不能只有狄影。”季文君搖了搖頭,把一杯酒塞進了裘元安的手中。

推脫不得,裘元安只能接下。“那我就等你回來?!?/p>

“不必了。”將手中的那杯一飲而盡,季文君背著長槍轉(zhuǎn)身,“太子殿下,至此一別,你我再是無緣。”

“季文君,你果然夠狠!”心里惱怒季文君的決絕,裘元安也喝了薄酒摔杯離去。兩人同時上馬,而后又背道而行。

臘月初七,在景帝的催促下,裘元安穿上了那一身紅艷的喜服。天下人都知道這一日是太子大婚,卻無人知道這也是大周鐵騎與吳國戰(zhàn)的最為慘烈的一日。

“季文君。”唐慕白隔著汜水勸她:“你這又是何苦?!?/p>

“與你無關(guān)。”季文君重復著他當初說過的話。

唐慕白笑了一聲,隨即又直奔季文君而來。見這兩人打在了一起,狄影也只能守在一邊。

“巳時了?!弊ブ疚木种械拈L槍,唐慕白低聲道:“那個小子,現(xiàn)在也該牽著紅綢在萬民的呼聲中成親了。”

季文君默不作聲,唐慕白繼續(xù)攻著她的心防,道:“季文君,想他手里牽著如花美眷,喝著合巹酒入洞房,難道你的心里就沒有一絲不甘?”

“沒有?!奔疚木艞夐L槍,與唐慕白赤手相搏。

“沒有?”唐慕白大笑,“季文君,自欺欺人的感覺可不是好受的!”

“聽起來唐將軍是很有經(jīng)驗啊。”季文君也看著他冷笑。

唐慕白聽后也是臉色微沉,見有機可乘,季文君毫不猶豫的出了手。就在她要拍上唐慕白時,唐慕白卻搶先打了她一掌。

“你很聰明。”手里拎著青霜劍,唐慕白走到季文君的面前道:“只可惜你心在大周,讓本將軍不得不永絕后患?!?/p>

“文君!”

在狄影的叫聲中,唐慕白刺了季文君一劍。

“這一戰(zhàn),本將軍認輸了?!北究梢暂p松取勝的唐慕白丟掉了手中的青霜劍,“狄影,你代本將軍告訴景帝,若他有個好胃口,那吳國的萬里河山……今后也就都是他的天下了?!?/p>

狄影聽不明白,他只是跌撞著跑到了季文君的身邊。等抱著季文君又大哭了一場,他才讓人往京中傳了戰(zhàn)報。到了亥時,海東青便已經(jīng)帶著戰(zhàn)報飛到了皇宮。

從章樂宮打探出消息的張公公站在門外,“殿下,邊關(guān)急報。”

“說。”

“汜水之戰(zhàn)告捷,吳軍退兵五百里?!睆埞÷暤溃骸爸皇俏臆妭鰬K重,就連季將軍也都……”

“季文君怎么了?”裘元安沖出房門,抓著張公公驚慌道:“她怎么了?”

“……戰(zhàn)死了?!睆埞s著脖子,唯恐觸怒了這位喜怒無常的太子殿下。

“這不可能!”她那么厲害,是不可能就這么輕易戰(zhàn)死沙場的!

“殿下,是真的?!笨粗律啦徽聂迷?,張公公索性心一橫,道:“季將軍的棺槨,已經(jīng)在運往京城了?!?/p>

“這怎么可能……”裘元安還是不肯相信,直到云逸也帶來了同樣的消息,他才松了手。

見裘元安失魂落魄的倚在柱子上,云逸心中也不好受。他猶豫了一下,才開口道:“殿下,您節(jié)哀?!?/p>

“滾!”推開云逸,裘元安轉(zhuǎn)身去了書房。等季文君的棺槨被運到了蘇府,他才再次踏出了房門。

站在蘇府門前,裘元安恍如隔世。廖叔將他引到靈堂,隨后又退了出來。

摸著季文君的臉龐,他忽然失聲痛哭。

“季文君,對不起……對不起……”若是他當時沒有沖動,或許她也不會再回邊關(guān),更不會枉死沙場。

裘元安抱著季文君,他親手給她描眉勾妝,卻沒有勇氣送她入土。

“季文君,忘了我,忘了裘元,也忘了裘元安……如果真的還有來世,我想要做你的英雄……”裘元安哽咽著,恍惚又回到了在汜水的那一日。

她說:我在關(guān)中有一義妹,至今也未婚配。若我能活著回去,我想將她許配于你。裘元,你可也愿意?

“我愿意……我愿意?!濒迷操N著季文君的額頭,滾落的淚水打濕了她臉上的妝容?!凹疚木?,我想要娶你……”

我想要許你一生一世……一雙人。

西小樓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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