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達一愣，緊握韁繩的手心里微微滲出細汗。

雖說湯和的話讓他有些不爽，但是終究是正確的。

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一口吐沫一顆釘。

既然已經決定追隨朱元璋討伐元軍，就應該唯他是從，聽從指揮與安排，履行軍人的天職。

徐達轉過頭去，斗大的眼睛布上一絲霧氣：“朱兄弟，我……”

朱元璋的目光中，蘊含的都是理解與包容：“既然徐達已經加入我們，那他的兄弟就是我們的兄弟。兄弟被欺負了，你們怎么辦？”

王千戶帶頭抽刀：“當然是砍死他們！”

其余千戶紛紛抽出馬刀，殺氣凜然。

朱元璋轉頭面向湯和：“湯和，你不是覺得徐達不行嗎？敢不敢比試比試？”

湯和脖子一揚：“比就比。朱大哥，你說吧，怎么比？”

朱元璋嘴角彎起：“就比殺敵數量。誰要是輸了，就給對方刷一天靴子。”

湯和大大咧咧的嚷道：“比就比，俺才不怕呢。”

轉頭望向徐達，徐達眼中，滿滿的都是感激。

他明白，朱元璋的一系列命令與行為，都是為了幫他報仇。不至于讓他在自家兄弟面前，跌了面子與威嚴。

“徐達，你呢？敢不敢接受挑戰？”朱元璋瞇起眼睛。

徐達雙手抱拳，抄起手下遞來的長槍，策馬揚鞭：“屬下領命！”

朱元璋滿意的點點頭，自己給徐達留了面子，徐達也不失時機的維護主帥的威嚴。他果真是個奇才。

“出發！”朱元璋一聲令下，眾人催馬向前，朝南山沖去。

南山路口，一行頭戴紅巾的士兵將山賊的尸首收集在一起。前線指揮官清點完成后，催馬返回后方將軍營帳：“報告副帥，前方山賊已經完全清除。是否繼續前進，請指示。”

陳友諒從圖紙堆中抬起頭，黝黑的面龐上經過歲月和戰場的磨礪，少了一分年少時的稚氣與膽怯，多了一絲自信與成熟。

“敵人有多少？什么服裝？什么武器？主將是誰？尸體仔細檢查了沒有？”

前線指揮官似乎早已經習慣了陳友諒連珠炮似的發問，逐一回答：“回稟副帥，敵人一共二十一人，身穿漢族粗布汗衫，服裝并不統一，看起來像是附近的山賊。他們手持元兵彎刀，只是彎刀的破損程度不一，成色更是雜亂，因此判定不會是元軍潛入的斥候部隊。至于主將，從尸體辨認來看，并沒有明顯的身份物件。想來只是一般散亂的山賊。”

陳友諒點點頭，眼底里不經意間流過一絲遺憾與心痛，這遺憾與心痛，也只是一瞬間，便消失無蹤。自從接到師傅彭瑩玉的密信，陳友諒就率領江西軍團中的機甲營前往高郵城進行援助。機甲營不同于其他部隊，清一色的先進機關技術兵種，殺傷力高，攻擊范圍廣。只是有一條，全部都是遠距離作戰兵種，平日里作戰，需要步兵與騎兵為他們抵擋傷害。如今繞行八思爾不花防區，不遠千里增援張士誠，人多畢竟會引起懷疑。無奈之下，只能鋌而走險，由陳友諒親自率領機甲營悄悄潛行，盡量避開八思爾不花的眼線。一路之上順風順水，只是到了鐘離，竟然遇到小股山賊攔路。前隊毫不猶豫的用最先進的弓弩進行射殺，一切都是貫徹陳友諒的指示：“行軍大事，寧可殺錯一百，絕不放過一個。”

聽了前線指揮官的詳細報道，陳友諒知道，這一小股山賊都是搶劫元兵的好漢。只可惜，他們不長眼，搶了自己的部隊。

有的時候，必須要犧牲一小部分的利益，才能保住絕大多數人的利益。

陳友諒深吸一口氣，用力甩甩頭，將腦海中的絲絲愧疚甩出去，再次埋頭到圖紙中間，研究起新型戰艦。

前線指揮官按照陳友諒的指示，將這一小伙山賊的尸首好生安葬，隨即派出斥候向前推進，打探前路狀況。

朱元璋等人縱馬前行，抵達南山路口前，兵分兩路，徐達率領他的“山賊團伙”從東邊出擊，湯和率領王千戶等人從西邊繞路包抄。兩路人馬剛剛好避開陳友諒的斥候部隊，直沖機甲營而去。

外圍負責放哨的機甲營哨兵發現徐達和他的人馬，立刻辨認出這些人是山賊同伙，他不聲不響的抽出背后紅色令旗，朝東方連揮三下。機甲營一路隱秘前行，為了避免暴露目標，他們擯棄號角，全憑旗語互相聯系。哨兵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躲在隱蔽之處。旗幟聯動，信息傳遞速度飛快。

帥帳之前，衛兵入賬請示：“副帥，山賊同伙從東面攻來，我們是否進行射殺？”

陳友諒直起身子，揉了揉酸疼的腰板，黑亮的眼睛里，一閃而過的猶豫之后，是森嚴的決絕。

“殺。”

一個字，基本上就判了這些山賊們的死刑。

陳友諒對自己研發的弓弩很有信心，跟元兵最強勁的彎弓相比，射程增加50%，同距離殺傷力更是三倍之多。這種弓弩率先配備在江西軍團機甲營，幾經驗證，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神兵。

朱元璋知道湯和身上有項羽之魂附體，并不擔心西路分隊的安全問題，反倒是徐達這一路，根據倉皇逃出的小老鼠說，守在南山路口的兄弟們連敵人的樣子都沒有看清，就全部被精準射殺，都是一箭斃命，箭無虛發。如果不是小老鼠躲在樹上監測敵軍動向，恐怕也不能活著回去。徐達目前憤怒到極點，帶著人大張旗鼓的趕過去，敵人的數量、裝備、將領都還是未知，就這么貿然沖過去，恐怕會重蹈南山路口的覆轍。放心不下的朱元璋留下幾個人保護馬春花和敏敏特穆爾的安全，自己跟隨徐達一起，從東路出擊。

“停下！”朱元璋一聲令下，徐達勒馬回頭，眼底滿滿都是疑惑。

朱元璋早就已經將時遷之魂融入血脈之中，微風吹過葉子，帶來噼里啪啦的響聲，這響聲之中，夾雜著微不可聞的弓弩上膛之音。

盜圣的耳朵，名不虛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