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醫(yī)被張士誠揪住領(lǐng)子,呼吸困難,逐漸翻起白眼,眼看就要一命嗚呼。周圍其他軍醫(yī)臉上都是驚恐之色。
朱元璋兩步上前,一把打開張士誠的手,厲聲喊道:“你干什么!?”
張士誠一個趔趄后退兩步,看清朱元璋后,眼眶通紅,一把捉住朱元璋的肩頭,胸口劇烈的起伏道:“師傅為什么會變成這樣?為什么?你告訴我,到底是誰把師傅打成這樣?”
朱元璋沒有答話,只是低下頭瞥了一眼虛弱的彭瑩玉,轉(zhuǎn)身跪在彭瑩玉身邊:“師傅!您為什么要替我擋下那一掌?為什么?明明你可以躲開的……”
彭瑩玉抬起眼皮,帶血的嘴角咧開,依舊是一副笑瞇瞇的樣子:“你是我的徒弟。你要刺殺王保保,我攔不住你。徒不肖,師之過。替你擋下那一掌,也算是對我自己的懲罰吧。”
聽了彭瑩玉的話,張士誠再一次怒發(fā)沖冠,他抬起拳頭,一拳打在朱元璋的臉上,怒吼道:“朱元璋!你怎么忍心將師傅害成這個樣子?”
朱元璋挨了一拳,從地上爬起,沒有說話。反倒是一旁的彭瑩玉,劇烈咳嗽一陣之后,氣喘吁吁的說:“住手。士誠,你二弟他都是為了你啊。冒死刺殺元軍首領(lǐng),是唯一能夠解救高郵城危機(jī)的辦法。”
想到之前元軍無緣無故的突然撤退,張士誠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憤恨的跪在地上,一拳接著一拳的砸在地面,一直砸的拳頭血跡斑斑,也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直到高郵城守將們沖出,死死的拽住他的手臂,才阻止了他繼續(xù)自殘的行為。
“是我沒用!是我沒用!都怪我!都怪我!”張士誠撕心裂肺的喊聲,響徹在尸橫遍野的高郵城下,聽得剛剛抵達(dá)的馬春花等人一臉震驚。
她撥開人群,看到地上的彭瑩玉、朱元璋與張士誠,瞬間就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彭祖師,您怎么了?我是春花。您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
彭瑩玉笑著抬起右手,摸了摸馬春花的頭:“春花啊,以后要好好照顧朱元璋,別讓他沖動。”
這種交代后事的語氣讓馬春花眼底酸脹難耐,她哽咽著說:“彭祖師,您不會有事的。您武功那么厲害,肯定不會有事的。”
“哈哈。”彭瑩玉笑了兩聲,嘴角鮮血滲出,咳了兩聲道:“傻丫頭,別難過。過幾天,我見了馬文公,一定告訴他,他的女兒,現(xiàn)在長大了,還被我徒弟給泡走了。你猜,他會不會打我?咳咳……老馬,咱們也有一段時間沒見了。以后又可以一起下棋了。”
說完,彭瑩玉眼睛望向血色天空,空中的烏云逐漸散開,露出一絲白光,氤氳出一片圣潔的味道。
敏敏特穆爾鉆出人群,看了一眼彭瑩玉胸口的掌痕,秀眉微蹙道:“達(dá)摩金剛掌?王保保來了?都閃開。”
她蹲在彭瑩玉身邊,轉(zhuǎn)身拿過軍醫(yī)的藥箱,從中取出銀針,剛要動手,被張士德一把攔下:“你要做什么?”
敏敏特穆爾一個凌厲的眼神甩過去:“你瞎啊?看不出來我要救人?”
“你?蒙古人,會救彭祖師?”張士德無論如何都不相信敏敏特穆爾是真心救人。
敏敏特穆爾氣急:“反正我在你們手里,救不活彭祖師,你們殺了我就是。難不成你們還有更好的救人方法?這是王保保獨(dú)門絕技達(dá)摩金剛掌,是用精純的內(nèi)力震斷對方奇經(jīng)八脈的上等武功。就你們這些農(nóng)民起義軍,哪里會懂得救命之法?”
一頓話噎住了張士德,他剛要發(fā)火,便被張士義一把拉住:“讓她試試吧。”
自從高郵城守軍知道她蒙古公主的身份之后,整天都想著怎么殺她。即便是朱元璋與馬春花力保她的安全,高郵城諸將依舊是白眼相待。唯獨(dú)彭瑩玉,整天笑瞇瞇的跟她打招呼,完全沒有絲毫歧視與羞辱。那個笑容,就像是遠(yuǎn)方的父親,讓她在敵營中倍感溫暖。
敏敏特穆爾手中銀針精準(zhǔn)的扎在彭瑩玉的周身穴道上,黑色的血液順著銀針流出,大約一炷香的時間,敏敏特穆爾拔下銀針,擦了擦頭上的汗,起身道:“震斷的經(jīng)脈只能接上兩處。淤血也都放了出來,性命無憂了。”
張士誠一把抓住敏敏特穆爾瘦小的肩膀,嘴唇因?yàn)橛行┘佣l(fā)抖:“你說的是真的?”
敏敏特穆爾努努嘴:“是不是真的,你自己看嘍。”
地上彭瑩玉緩緩睜開眼睛,長舒一口氣道:“謝謝。”
敏敏特穆爾嘿然一笑,又蹲會彭瑩玉身邊道:“彭祖師,達(dá)摩金剛掌十分厲害。即便是華佗在世,也只能接上您兩條經(jīng)脈,保證您不死。可是,從今天起,您的武功,就全廢了。”
朱元璋與張士誠都是一愣,剛剛?cè)计鹣M男脑僖淮蔚暨M(jìn)冰窟窿。
打遍天下無敵手的笑面佛彭瑩玉,今后竟然成了不會武功的廢人?
這簡直比殺了他還讓他難過!
他們擔(dān)憂的望向彭瑩玉,卻發(fā)現(xiàn)彭瑩玉臉上依舊是滿面笑容:“命中有時終須有,命中無時莫強(qiáng)求。可能是我命中當(dāng)有此劫吧。阿彌陀佛。”
朱元璋與張士誠幾乎是同時開口:“師傅!有我在,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您的!”
彭瑩玉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道:“我累了,先休息一下。剩下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了。”
說完,慢慢閉上眼睛,朱元璋與張士誠清晰的看到,有一滴晶瑩的淚珠,順著彭瑩玉的眼角滑落。
他們的心猛地揪了一下,隨即一前一后,輕輕將彭瑩玉放在小推車上,沉默著朝城中走去。
十天后,陳友諒率領(lǐng)江西軍團(tuán),在贛江全殲八思爾不花的水軍后,浩浩蕩蕩的來到高郵城下。
張士誠與朱元璋出城相迎,陳友諒一臉興奮的說:“大哥、二哥,我來的時候就聽說了。你們堅(jiān)守高郵城,打退了元軍百萬大軍,真是厲害啊!對了,師傅呢?”
提起彭瑩玉,朱元璋與張士誠眼底都閃過一絲暗淡。陳友諒跟師傅的時間最久,跟師傅的感情最濃重,倘若他知道師傅武功全失,成了廢人。會不會怪罪他們沒有保護(hù)好師傅呢?
陳友諒察覺到一絲不對,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大哥?二哥?師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