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結束,各行各業重新忙碌起來,舒橙端著自己的馬克杯在茶水間翻看手機,婧婧的電話來的時候她很快就接了。
“嗨咯,我的小妞,有沒有假期綜合癥啊?”婧婧的聲音在手機里響起,她應該是沒有這個癥了,口氣輕松愉快。
舒橙實話說沒有。
這個答案婧婧早就想到了,舒橙是什么人?一個隱藏的工作狂。她笑說:“今晚出來一起吃個飯,賞臉不?”
舒橙在狹窄的茶水間貼墻站立,同事裝了一杯咖啡后和她點頭示意,總體來說,舒橙的工作上的人際關系處理得不錯。但是能走進她心里的永遠是朋友,那個初中時期飛揚跋扈至今的婧婧。
“當然可以了,我有件事要跟你講。”舒橙抬起頭看頭上明晃晃的燈管,假期七天發生的事情在她心里沸騰翻轉,就是婧婧不找她,她也會去找婧婧的。
“那真是太好了,我也有事要跟你講!”婧婧在那一頭笑得不懷好意。
由于是工作時間,兩個人約定后就掛上電話各自忙碌了,營銷部的楊樹在茶水間外面不經意地看舒橙一眼,她經過時兩個人也僅是點頭之交,只有在舒橙走遠了他才細細勾勒她的模樣。
她總是嫻靜的,五官不算精致,但是組合在她巴掌大的桃花臉上卻讓人心曠神怡,尤其她垂下眼眸思考時,斂起一波秋水,細密的睫毛微顫看不見情緒。
楊樹進來公司時并沒有特別注意她,舒橙也不是那種讓人一眼就能記住的人,她勝在氣質上,只要她安安靜靜地站在那里不動,就會有人不經意關注她,等到自己反應過來時,發現原來再也忘不了這樣一個安靜乖巧的姑娘。
不過,舒橙不是單身的,所以楊樹坐在辦公桌前醒過來,繼續整理產品資料,準備出差。
傍晚舒橙到達約定的餐廳,婧婧早已經坐在位置上玩手機了,舒橙看見熟悉的人一瞬間紅了眼眶。
她朝婧婧走去,婧婧的長卷發染了巧克力色,大地色的眼影讓她的大眼深邃明亮,朝舒橙微笑時微微彎起,像兩輪黑色的上弦月。
婧婧將座位訂在餐廳一樓,一張張鋪了白布的餐桌上放著紅色的玫瑰花和牌號,不遠處的低臺上一個靚麗的女孩在彈奏鋼琴,食客們絮絮低語,有些昏黃的燈光打在原木地板上折射亮光。
婧婧先是把從Y國帶回來的背包遞給舒橙,正想說話時點好的飲料已經端上來,她就埋頭喝了一口才講。
“我實在憋不住了,大胖跟我求婚了。”婧婧雖然激動,但舒橙吃驚地發現她興奮中還帶著羞澀。
婧婧大大咧咧,像個男孩子,第一次看她羞澀是她告訴舒橙她戀愛了,第二次就是這次,她被求婚了。
大胖是婧婧高中認識的,比舒橙和婧婧高一級,兩個人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就從師兄妹成為了戀人,現在還要晉升成為家人了。
“恭喜啊!那有什么好憋的?!”舒橙由衷替好友高興。
婧婧不好意思地笑,“不是怕太早說出來會溜走嘛,我還沒跟其他人講呢。”
舒橙又小小八卦了一下求婚過程,婧婧又羞澀了,她說那天大胖在領著她去Y國的小村莊欣賞風景,然后給她講了他在Y國留學的事,突然就說:“在異國真的很孤獨,那時候多么希望你在我身邊,你永遠在我身邊吧。”
婧婧大大咧咧慣了,笑他多愁善感,然后坐在觀光車上繼續欣賞風景,結果大胖突然就把戒指套她手上,“這樣你就跑不了啦!”
舒橙全程笑瞇瞇,她能想象到婧婧的驚喜,那一瞬間,這么多年的風雨終于幻化成彩虹。
“你又不是不知道大胖,他說過最甜蜜的話就是我們高三,他大一,被我拒絕后還說我等你。”婧婧眼里含水,兩個人經歷學業,異地跨國的思念,工作的磨練,身邊的人換了一茬又一茬,但好在彼此都沒換。
舒橙見婧婧臉上紅暈如醉,垂著眼眸低笑如青梅少女,仿佛又回到兩個人年少時,婧婧在一大沓練習冊后面悄聲跟她分享絲絲由愛情帶來的甜蜜。
“你們也總算是熬出頭了,現在訂好婚期了嗎?”舒橙問。
“昨天我們爸媽看了日子,今年沒有好日子,打算明年三月去領證擺酒。”婧婧笑嘻嘻回答。
舒橙掐著手指頭數,“好久哦,還要等那么久,我等不及啊!”
“我都沒急……”說完婧婧捂著嘴又偷笑了。
兩個好朋友聊了一些喜事,正好點的正餐端上來,婧婧想起舒橙的事,便問:“你呢,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講的?”
舒橙拿著刀叉的雙手頓了下又繼續,平靜說:“我和袁紹分手了。”
婧婧一驚,“啥?”
“我們分手了。”舒橙抬頭笑說,臉龐已經看不出悲傷,但雙眼的疲倦和失望是掩蓋不了的。
婧婧不敢相信,于是繼續追問,舒橙全盤托出,把婧婧嚇得不輕,很快婧婧從驚嚇中反應過來,“袁紹真把你當賭債還了?”
“嗯。”舒橙放下刀叉,回想起那晚發生的事情還是難以平靜。
婧婧被怒氣堵住咽喉,張了張嘴發現什么也說不出來,她記得第一次看見袁紹時,他斯文懂禮,對舒橙百般照顧,后來舒橙心臟不好,他也不離不棄,工作上進,在她心里是值得將舒橙托付的人,卻沒想到他會做出這樣喪心病狂的事。
“不過我也算是遇到貴人,有人把我贖出來啦!”舒橙故作輕松,婧婧喜事臨門,她不想婧婧不開心。
“你們認識?”婧婧問。
舒橙遲疑了一下,“不認識,你認識黎耀唐嗎?”
婧婧仔細搜刮腦里的信息,最終確定她不認識這號人。
舒橙將事情告訴婧婧,“我現在又能看到那些東西了,還能跟他們講話。”
婧婧再次不可思議,“不是……好了嗎?”
“沒有,黎耀唐好像知道這件事,他把我帶出來,唯一的條件就是讓我幫他問話,不過我沒有成功,算不上是還了交情。”雖然黎耀唐沒有表示要保密,但舒橙沒有告訴婧婧靈房的事。
婧婧和舒橙在一起久了也知道那些東西不知者為安全,所以她也沒去打探,以免給舒橙帶來麻煩。
舒橙和袁紹多年的感情付諸東流,而舒橙二十六歲,如果袁紹沒有誤入歧途,他們兩個人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階段了,現在舒橙恢復單身,也就是一個女人最美好的年華全部作廢。婧婧不是一個覺得年齡是女人最大的殺手的人,但還是替舒橙擔心了一把,有些姑娘這個年紀可能還在念書奮斗事業,但如果沒有愛情,還是會不足吧?
“那你以后怎么辦?”婧婧擔憂問,“那個黎耀唐怎么知道你可以和他們講話的?”
這就涉及到上界下界新世界的大門了……
舒橙覺得這個可以告訴婧婧,于是和婧婧講了她目前知道的一些事情,當講到黎耀唐深邃的雙眼時,那暗紅色的碎芒將她攫住,她不由得頓了頓,隔了一會兒才回過神。
兩個人在餐廳斷續聊著,沒有發現二樓的人。
老張穿著黑色唐裝喝熱茶,吐口氣后緩緩說:“你們現在的小年輕都喜歡這樣?”
黎耀唐這才將眼睛挪到老張臉上,示意他說清楚。
“這么看了那么多年,不打聲招呼?”老張摸了一把自己的光頭,有些厚度略白的嘴唇裂開笑。
老張身材微胖,年輕時估計是一米七左右,現在年近六十,看起來矮墩,他偏愛穿唐裝黑布鞋,笑起來眼睛高深莫測,已經剃了二十年的光頭,總體來說,看起來像個和藹的老古董,但實際上說話不著邊的老男人。
他是黎耀唐生父的好友,黎耀唐父親過世后老張一直照顧著黎耀唐,鄒靜不了解另外一個世界的事物,黎耀唐全靠老張教導,漸漸明白黎家與其他人的不同,但他卻沒有盡責做好一個芒該做的事,這也讓老張十分憂愁。
黎耀唐沒有回答老張的話,只是將手肘支在桌上陪他喝茶。
他們兩個在二樓,位置是老張挑的,黎耀唐后到,坐下去后才發現這個位置在欄桿旁,低下眼可以看到一樓的人。
舒橙和婧婧就在他的視線內。
她今天穿這白色襯衫和黑色小腳褲,尖頭黑色小高跟,長發烏黑服帖地趴在她的背上,身形纖瘦修長。他遠遠看她的臉,之前沒發現她鼻頭的小黑點現在很俏皮地在他視線內閃爍。
“喂喂,我難得來G市給別人算命你就這么招待我的?老盯著人家姑娘看什么啊?看到她內衣顏色了?”老張忍無可忍,一腳踢在黎耀唐的小腿上。
不知道是被他的言語刺激的還是被他踢疼了,黎耀唐確實皺眉了,“你怎么知道我和她沒打招呼的?她打開了房門。”
老張筷子在半空一頓,然后收回,側過頭問:“真的打開了?”
“是。”
“搞清楚她為什么不走了?”老張雙手放在膝上探頭問。
“沒。”黎耀唐抿了一口熱茶,“她不肯說。”
老張沉思一會兒,嚴肅道:“我知道當年周家對你們母子有恩,但如果你繼續放任她在那個家,并不是很好的報恩。”
黎耀唐的唇放在杯口,沒有喝茶,而是低下眼眸收起情緒,一位年輕的女服務員將盤子放好后對著黎耀唐居然臉紅了一把才走,把老張氣得,他們姓黎兩父子出門就招桃花!
黎耀唐知道,兩個不同世界的事物硬是在一個時空存在,會給其中一方招來不幸,但這么多年了,周家平安順意,她也只是一直拘于靈房沒有活動太遠,所以他抱著僥幸心態,希望能找到辦法弄清楚她不走的原因。
老張最終只是嘆口氣,“你自己決定吧,不過有時間回古宅看看吧,顧家一直在那里。”
這讓黎耀唐微微吃驚,守宅人沒有離開?
當年黎家死的死,散的散,作為家主的黎耀唐也被鄒靜帶出來了,古宅徹底空了,但是守宅人依舊在原地等待。
“我已經幫這邊的客戶選好工作室了,明天就回去,你記住我說的話,最可怕的是人心。”老張意味深長地看黎耀唐,抬起筷子進食。
黎耀唐抿嘴,俊朗的側顏隱藏在暗影里,沒有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