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下午兩點，行走在擁擠人群中的無形魂魄都不約而同僵在原地，任由人們穿過，它們低垂的頭驚愕抬起，只有它們才能感覺到天地微動，鎖鏈的聲音隱隱約約從遠方傳來，金屬與地面摩擦的聲音讓它們或是追隨或是逃離。

在大廈頂層，多年沒有出現的上界門終于出面，金銅色的大門上雕刻幾朵含苞待放的往生蓮，鳥獸藏于樹林間，人物在蓮間扭曲，面容只有三個黑洞，身體如煙裊裊。

黎耀唐手腕輕轉，鬼魂被黑線甩進門內，里面一片漆黑，人世間向往往生的魂體很多，宋向榮將耳朵抵在門邊，自從那個漢服男子進入辦公室后里面就再也沒有一絲聲響。

不一會兒，一股陰風穿過他的身體，穿過他體內的時候他眼眶不由自主一熱，驚訝的流下一行淚水，張振強和他面對面抵在門邊，看見宋向榮的異樣也驚愕在原地。

樓下的前臺小姐正在低頭看撥打過來的電話號碼，突然被一股強風吹到睜不開眼，抬眼看去，門口的旋轉門自動快速旋轉了好幾圈依舊不停，這一詭異現象讓兩個人抬著手面面相覷。

眼看就要控制不住，黎耀唐將黑線收回，右手對著門口一握，上界門快速合上，幾縷煙魂撞在門上，面露絕望回頭卻又不敢看站著的兩個人，只好散去。

舒橙被抽去附著者后全身無力，好在黎耀唐手快將她扶住，一口氣沒喘下來，經歷抽取魂魄后的舒橙在昏迷中心臟病復發，癱在黎耀唐懷里不斷抽搐，現揚將門打開，外面三個沒準備就摔在了地上。

“快點，去買藥！”黎耀唐紅著眼使喚他們三個，宋向榮擦掉眼淚后反應過來是舒橙之前的藥，趕緊爬起來去樓下附近的藥店找藥。

里面的情形林舒征有想象過，但沒想到這么凌亂，特別是黎耀唐，在大冬天里襯衫濕了一半，梳上去的頭發幾縷落在額前，而且還滿手鮮血，舒橙還在不斷抽搐，他急忙走過去把自己的領帶扯下來塞到舒橙嘴里，以防她咬到自己的舌頭。

不得不說宋向榮的辦事速度，前后不到五分鐘藥就送了過來，吃過藥后舒橙漸漸穩定，但面色和嘴唇發白，奄奄一息。

“要不要去醫院？”林舒征站在一旁問。

黎耀唐搖頭，心臟病是一個原因，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她剛被送回的幾縷魂魄還未穩定，去到醫院那種陰氣重的地方只會她的魂魄再被勾走。

“你們先出去吧，不用在外面等我了。”黎耀唐將舒橙抱到長沙發上，回頭吩咐張振強和林舒征。

張振強雖然不放心，但也只好離開，他對于老板處理不屬于這個世界的事情還是有些許了解的，留在這里只怕會妨礙他。

林舒征倒是個心大的，表示把領帶丟了不用還給他就伸個懶腰要回去補午覺了，原以為一男一女能發生什么好事，結果撞到鬼了，要回去拜拜神了。

人都走干凈后現揚才從門后走出來，看了一眼蹲在舒橙旁邊的黎耀唐，真是沒想到再次打開上界門是在這樣的情形下發生的。

舒橙依舊陷入昏迷，但魂魄逐漸穩定，黎耀唐這才松口氣走到辦公桌前處理傷口。

現揚站在辦公室中央，竹簫抱在胸前，上挑的眼尾帶著笑意，“這姑娘本來是死人，怎么還活著？”

黎耀唐無可奉告，能否看出一個人該死了還是該活著不在他的能力范圍內，將紗布纏好后，對現揚的及時出現道謝。

“上界門多久沒開了，二十年了吧，你還能記得我真是不容易。”現揚這句話帶著幾分欣慰幾分嘲諷。

作為邢，現揚的合作伙伴就是芒，他已經行走在這個世界上百年，當初知道黎氏遭遇滅族之難他也驚訝，不過老天爺安排命運從來就是沒有理由的。他去見過年幼時的黎耀唐，那時他不肯合作他可以理解，畢竟還年幼，但成年后黎耀唐依舊不肯擔負責任，他只好甩袖離去。

他喜歡站在百年前沒有的高樓上俯瞰，這個世界由于鬼魂無法往生而日漸擁擠，活人依舊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沒意識到那些死去的人們還徘徊在無望的人間。

憂心，那又能怎樣？

現揚轉身，可能是存在太久，看過一任又一任伙伴生老病死，孑然一身多年，沒有至親至愛，所以無法體會黎耀唐離開的原因吧。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風吹過時，他也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