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藥救助秦遇遇云興門人,劍拔弩張云興道妖尊出世。
秦遇聞聲回頭,見那女道師手撐著地艱難坐起身,抬起蒼白的俏臉,眸光警惕的看著她。秦遇看了看自己收緊的袖口,彈了彈那層并不存在的灰塵,而后起身,身姿輕盈的落到女道師身邊。
女道師下意識的想要往后退,卻被身后橫七豎八的師兄們攔住了去路,眼前,秦遇已緩緩蹲在她面前,帶著清涼的風,道:
“身體可有不適之處?”
偏低的嗓音,帶著幾分清,好似清晨的露,透著沁人心脾的涼,女道師的視線在秦遇的臉上頓了下,隨后微微搖了搖頭。
秦遇見此,嘴角微勾,勾出幾分笑意,溫聲又道:“不知姑娘何門何派?又是因何進山被困?”
女道師瞄了一眼秦遇身后的冰凍熊,知道是秦遇救了他們,當下臉色有所緩和,她略低下抬高的頭顱,輕聲道:“余城絕山,云興門。”
江湖數百道門,秦遇一時間沒能想起來,只能在心中快速尋找有關云興門的記憶。淺淺淘出幾個片段。當時應該是一年前,師父曾帶著她游歷浮京,恰逢臨城余城正遭大妖作亂,殘害不少的道師百姓。師父老頭和她連夜趕路,第二天晚上就去端了大妖的老巢。現在想想,當時鎮守余城的仙門正是云興門。
秦遇還記得,當時云興門因為她和師父搶了他們的埋伏已久大妖,鬧了好一陣子,她不屑與胡攪蠻纏之人周旋,卻是氣這種為了自家利益或者風光,放任妖物做大,甚至危害百姓,一心想要教訓這群庸碌愚蠢卻又十分善于吸血的偽君子,使他們長個記性,以后不敢再迫害百姓。但師父考慮到他們只是短暫逗留,即便是出手了也不能解決問題,且該門派立派已久,早年也是辦了些實事,深受當地人尊重,如果就此貿然出手,只怕是起不到好的作用,故而按兵不動。
她說不動師父,自然著急。游歷江湖,有些道理,她自然也是知道,但如果就此放任只會助長這些偽君子的氣焰,做事也會越來越過分。她不為博好名聲,只是難壓心中之血,哪怕最終是個壞結局,她也要伸出手,去抽對方一巴掌。
然,就在她將要出手之際,卻聞這云興門換了人做掌門,門風一清,全然不似之前那般黑心。此正和她意,倒也不必毀人門派,就此逗留幾日便同師父離開了。再后便漸漸忘了這件事,如今經這位女道師一提,陳年往事便又浮出水面了。
“因接了密報求助,故而趕來。”
秦遇不動聲色,只想到余城離這算近,傳與密報倒也合理。
只是,從見到這群道師開始,秦遇的心中就存著疑惑,進山之時,她并沒有發現任何有關于云興門的法術殘留和沿路標識,那么,他們是怎么進入到兩行山的?又或者她與他們走的不是同一路線。
女道師見秦遇沒言語,似乎有些猶豫,隨后又像下定了某些決心般輕聲道:“這位道友,此處危險萬分,我見你穿行自如,應是道法極高,如果能全身而退,還請趁早離開吧。”
“額···這是哪啊?”
“啊,我的腦袋。”
還沒等女道師說完,其他的道師就陸續醒來,目光呆滯的看向周圍。
女道師見同門醒了,連忙撐著身體站起,走過去扶起同門并道:“師兄們,你們都沒事吧。”
“謝謝師妹,我沒事!”
其中一位高大的少年還算爭氣,自己站起來,并對著女道師淡淡一笑,隨后便去查看其他同門有沒有受傷,在他轉身的時候,米白色的皂袍上幾道印記清晰的灰色腳印交相輝映,秦遇余光一看,眉心微蹙,倒是有些慶幸這些人的運氣還算不錯。幾名男道師意識剛剛轉醒只覺身上的酸痛無比,便是女道師攙扶也難以站起身,只能撐著地,在混亂之中問:“師妹,有沒有傷到?”
“是啊師妹,受傷沒有。”
“若是哪疼一定要告訴師兄啊,師兄這里有治療傷口的奇藥。”
男道師們七嘴八舌,眼睛一橫,注意到不遠處慢慢站起身,身形和面容都陷在微光里,氣勢如刃的秦遇。面對這帶著震驚和探究的眼神,秦遇沒什么反應,一個抬眸便見其中一位清雅少年支撐著自己站起來,走到秦遇面前,抱拳謝道:“多謝閣下救命之恩。”
“不必。”
她救人從不是為要謝,這少年帶頭說話,應是這個隊伍的領頭人,從他這應該能問到些東西。
正想著,清雅少年扶住腰側的劍柄,主動挑起話頭道:“閣下也是來兩行山上除妖的?”
秦遇輕挑長眉,清聲回答:“不錯。”
聞言,原本還在低語的道師們集體沉默了一會,隨即,少年又道:“兩行山已經被妖修占領了,此處十分危險,閣下一個人,遇到危險只怕是難以脫身。”
秦遇歪著頭,似笑非笑:“若是怕,我就不會進入山中了。”
少年臉色一赧,還想再說些什么,卻被云蘭截去話頭:“這位道友,不瞞你說,在我們之前入山的道修都已經葬身妖腹,我們這行若非閣下出現,只怕也是兇多吉少,而且,你也見到了,兩行山上妖修無數,絕非一人之力能夠應對。我建議你先和我們一同出山,等到了云興門召集了眾仙門,我們再詳談怎么應對,如何?”
這兩行山上過于危險,他們有傷在身,實在不是對手,若能將秦遇拉上,一路至少能有個能打的。他們一行也能安全幾分。少年讀懂小師妹的意圖,默了默沒有說話。秦遇就更不用說,這些年走南闖北,這點眼力還是有的,實在沒興趣跟這群人浪費口舌,便淡淡垂眸,清聲道:“我自有打算,不必麻煩了,救你們也只是為了問事起之因。”
云蘭一噎,隨后低聲問道:“閣下不知道嗎?”
秦遇抬眸問:“我不知道什么?”
眾道師一愣,顯然沒有想到秦遇竟然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就在秦遇與那些少年大眼對小眼之時,那個清雅少年神色微正,對著秦遇道:“妖界妖尊有突破封印之兆,妖界掌權人之一的小龍王已經發過生死令了,令中有言,擅闖兩行山者,殺無赦。”
妖界妖尊,妖界之皇,修為極高。
當年,為了封印這位妖尊,仙門付出了極大代價,可謂明謀陰謀都上了,最后仍不過是封印妖尊幾十年。失去了強大的后盾,妖界就此一蹶不振,行事低調很多,仙門和妖界就此達成微妙的平衡。秦遇曾同師父走過當年仙門和妖尊作戰的廢棄戰場,強氣流盤旋空中,吹的皮膚陣陣刺痛,微微抬起頭,便能看到橫批山峰的刀痕,和湮滅千里生機的烈火余灰。在那里,她找到了屬于自己的心源-九尺寒冰。就此心決提高了一個層次,亦對那段歷史記得的十分清晰。
也記得,師父說的自九天上,方可見神。
此神,指的是境界,是萬千道修的最終目標,也是最終最初。
只是,千古一瞬,萬光一傾,時間慢慢,卻是沒見誰真的修到這個境界。直到妖尊者降世,一騎絕塵,成為最有可能成神者,實實刺激了所有修習人的心,也激起萬千仙修的殺心。在妖尊者最鼎盛的時期,大肆征戰,仙界被壓制的很慘,最后奮起,博得的結果也不過是封印而已。她的資質不算好,自認為此生輾轉修不到這至高之境,所有對妖尊者的實力,她還是有認知的。
正因如此,她也知這件事的嚴重性,同時也茅塞頓開,瞬間理解了妖師們為何要封住兩行山,為何要留下那么明顯奪目的標記,為何要警告進山之人擅闖兩行山者殺無赦了。敢情是妖界被封印了七十余年的妖尊要重新降世了,妖界為了迎接妖尊才鬧出這諸多的妖。與他們來說,此戰絕不能敗,故而傾巢出動。
妖界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小龍王,靜水河中遷徙過來的大妖青魚,兩行山上到處都是的妖怪都是為了妖界妖尊而來。那些前來阻止的仙門和道門都被先下手為強,以至失了先機,此在想闖兩行山,可沒有那么容易了,當然,出去亦是不易。
捋順完前后因果,秦遇直嘆此事的難辦程度。
妖界沉寂多年,此乃是絕佳的翻身機會。
眼前這個情況,基本是誰攔誰死。師父定然是知道,才會讓她來。
這樣的大事,不知道山外的仙派仙門現在如何了,也不知道妖界還留了什么后手,她只知道她被師父老頭坑慘了。秦遇抬起眼皮,不著聲色的深吸了一口氣,片刻她緩緩道:“妖尊出世的地點?”
云蘭咬了咬牙,顫聲道:“就在兩行山的山頂,碧水洞中。”
因當時封印妖尊者之事過于冒險和重要,所選的封印之地是保密的,散在外面由人津津樂道的都是傳言,并非真正的地點,妖界派了不少妖師去找,最后也沒個結果,故而秦遇無法判斷這個信息是真是假,只能盲沖。少年接道:“我們接到密令的時候已經晚了,上山的路被封,我們強闖不過盡數被俘,在我們之前已有仙門入山,若按時間算,他們應該已經登上山頂,與小龍王打過照面了。”
事發突然,各仙門之間雖有密令可用,卻不及妖界的封山的速度。
這一局,可謂是失盡先機。
“多謝告知。”
抱拳,秦遇沒有猶豫,轉身走遠。
林中,微風輕輕,伴著秦遇飛略而過的破風聲。
幽影橫穿虛空,氣氛凝固,獨聽大地深處的悲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