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三人穿過森林,在雨霧和墨綠中狂奔,渴望又恐懼遇到人們。終于在森林的邊緣,返回我們熟知的繁華社會。
經歷造就不同視角,我開始學習不在乎,試著不在乎“朋友”這兩個字,試著把那段匪夷所思的經歷當成一場夢,一場自欺欺人的、改變命運的被動犯罪。我逼迫自己不去想是否正確,這可以減輕心理負擔。
幸存的我們,幾乎斷了聯系。我重新考取學校,肖藍出國留學。家境不大好的董嘉悅仍留在那所學校,她也想改變,但她更想盡早在城市中獨立,然后把父母接過來。
我們原本就是因為同個學校、同個宿舍而相識,現在分道揚鑣,之前的種種大概就可以一筆勾銷,也不需要為此感到難過。如果我們不曾相識,這件事情在遙遠的地方發生,不會影響我分毫。
我甚至有過各種邪惡的想法,比如她們曾經做錯過什么,那些是她們不可避免的命運等等。
但我仍心存愧疚。如果不和菊華說話,是不是不會成為她的目標,是不是就不會有這樣的命運。我們可以出去逛街、吃飯,踩著宿舍鎖門的時間點回來。然后各自躺在上午鋪好的床上,對未來有著無限暢想。
我們會互相幫助,完成學業,走上各自的工作崗位,在節假日的時候互相問候,見證彼此愛情的堅貞。而不是現在這樣。
總之事情過去了,我再想也沒用。
找到工作,我很快和同事打成一片。在實踐工作中獲得了許多經驗,我也獲得認可,有了一些權力。
譚楓是真名。照片上的他面龐白皙、眼神清澈,沒有那道可怖的傷疤,看起來單純善良。他在十年前的九月初被宣告死亡,死因是某種疾病。一同被宣告死亡的還有個與他年齡相仿的女生,死因是車禍。
我不知道這些是真是假,但早已養成不辨是非的習慣,查詢不過是因為好奇。沒有查安萍她們,因為信息可能不正確,而不是因為我沒有勇氣面對。
那對婚戒我還留著,兩個人愛過的證明,和我沒什么關系,留著是因為尊重。
譚楓那天點燃的氣息,時至今日還縈繞在鼻尖,呼吸間深刻印在我腦海里。分不清故事真假,可能全是他為博取同情演繹的戲碼,也可能是我自己杜撰。反反復復,只有他這個人曾經真實地站在我面前,只有那一個時刻讓我覺得可以交予信任。或許越危險就越期待安全?那也已經過去了。
我確實病了,很早就病了。領導讓我暫時停止工作,著重解決心理問題。怎么解決呢?那些人活生生地站在面前,沉默不語又震耳欲聾。我想去揭穿那些正人君子,卻沒辦法;想拯救那些無辜的人,但我不是沒有超能力,做不了超級英雄。
制度之所以是制度,是因為它凌駕于眾人之上;一旦有人凌駕于它,它就變成屈服者的束縛。
其實那些經歷也可以是一場夢。我精神上有些問題,肖藍和董嘉悅是一同入院的病友,安萍三個人病愈出院,而譚楓可能是護士或醫生。隨便怎么講,反正故事發生在過去。而人們大都否認與認知不同的歷史,獻媚于時下熱門的人物。
各有各的病,火車上的一樣。
那列火車越來越遠,帶走了幸運和不幸的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