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一幕,沈一鳴不由得產(chǎn)生共鳴,仿佛看到了自己年少時的樣子,那時候的他也是特別內(nèi)向。
面對陌生人,他總是沉默地站在一旁,在師傅提醒要打招呼時,他才會小聲叫人,聲音還經(jīng)常會淹沒在大人的寒暄聲中,然后手足無措地尷尬站著。
他安靜,離群,保守,喜歡獨處,且不喜歡接觸人,就連師傅董奎生也整天說他死氣沉沉的,沒有一點活力,還曾因此擔(dān)心過他會不會不敢上臺演唱。
然而,這點擔(dān)心明顯是多余的,沈一鳴十歲登臺獻唱,不僅沒有緊張,且做得比一般人還要好!
其實,內(nèi)向是一種性格,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天性,就像有人含蓄內(nèi)斂,有人活潑開朗,有人特立獨行,有人八面玲瓏,每一種性格都有自己的優(yōu)勢。
性格內(nèi)向的人,大多在視覺方面具有超凡的能力,所以他們會用不同的視角來觀察這個世界。
有些家長覺得內(nèi)向的孩子做不來那些需要拋頭露面的工作,甚至?xí)X得他們沒出息,其實不然……
在沈一鳴看來,內(nèi)向的人不但可以從事表演,還可以演講、講課,只不過他們在意的不是旁人所看到的表面現(xiàn)象,而是自己心底最真的追求和快樂。
反之,但凡是較為內(nèi)向的人,對于藝術(shù)的追求往往都要比普通人更加的執(zhí)著,藝術(shù)是一件很奇妙的東西,性格孤僻的孩子對藝術(shù)具有天然的敏感性。
因為只有讓自己安靜下來,才有更多的時間去揣摩常人所看不到的東西,將自己的才華扎根于執(zhí)著的精神和矛盾的情緒中,獻身于精美華麗的精神世界。
在藝術(shù)的世界里,每個人都不是孤僻的,他們所偏執(zhí)的是他們所愛的藝術(shù)世界。
就像沈一鳴,小時候他并不喜歡唱戲,師傅董奎生也說他不適合干這一行,但當(dāng)他打心眼里迷戀戲曲的時候,京劇的份量已經(jīng)超過了他自己的生命。
內(nèi)向的人對于藝術(shù)的追求是深入骨髓的!
內(nèi)向并不是缺點,他代表的只是一種性格,世間任何一種性格都應(yīng)該被人們理解和尊重。
也許是出于共鳴,也許是因為體會過那種感覺,沈一鳴將自己的位置讓給了那位低著頭的小男孩。
“謝謝哥哥。”小男孩沖沈一鳴靦腆一笑。
半個小時后,沈一鳴轉(zhuǎn)了一輛車,又過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他終于來到魂牽夢繞的千禧園。
一排排高大的梧桐樹排在胡同兩邊,足有上百棵之多,這里的任何一株梧桐都有著十載以上的年頭。
物是人非!真的是物是人非啊!中間不過是隔了半個月的時間,再次踏進千禧園的時候他卻已不是他,誰能想到自己死后還能換個身體重活一次。
千禧園中間的小古樓就是他們唱戲的地方,戲樓分上下兩層,舞臺前邊三面有樓,中心的池座是馬蹄形狀的,上邊建有罩棚,總共可以容納數(shù)百人看戲。
這要是放在以往,別說是能夠容納數(shù)百人,就算是上千人的位置照樣是座無空席,濟濟一堂。
但現(xiàn)在不一樣了,影視行業(yè)發(fā)展迅速,家家戶戶在家里面便可以看到現(xiàn)成的娛樂節(jié)目,除了一些特別近或者比較懷舊亦或者特別喜歡聽?wèi)虻膽蛎詯酆谜咴敢廒s來捧場之外,誰還會費那么大的心思往外跑?
師傅董奎生在秦鳳梧剛唱出名氣的時候便說過:空有戲曲天賦,只可惜生不逢時,沒趕上梅先生的好時候。不然假以時日,終會成為一代戲曲名家。
什么戲曲名家不戲曲名家的!現(xiàn)在說那些都還太早了,沈一鳴目前想要的只是重返京劇舞臺。
不過,以前都是在上面唱,沈一鳴還真就沒在下面聽過呢:“也罷,今天就做一回票友。”
心念至此,沈一鳴即刻買票入場,除了戲劇,還有中間幫忙熱場的相聲評書,精彩倒是連連看。
“看官,您請入座。”見沈一鳴買票進來,立刻有人給他安排了位置,并且奉上一小盤瓜子和茶品。
現(xiàn)場的人并不是很多,零零散散的大概有四五十人,其中百分之八十以上的都是六七十歲的老戲迷。
“老趙,今天來看戲的當(dāng)中竟然還有個小年輕!”
看到沈一鳴這么個年輕人入場的時候,周圍的老戲迷們還像看稀有物件似的抬頭多瞅了他幾眼。
聽到老友的搭話,叫老趙的老戲迷搖晃著腦袋回答道:“沒用!現(xiàn)在的年輕人啊,心浮氣躁,哪能像我們一樣能從中享受到泡戲園子的樂趣呢?”
“唉,誰說不是呢!”另一人嘆氣道:“幾年前帝都還三十幾家戲園子呢,現(xiàn)在連十五座都不到。”
“有的看就知足吧!別想那么多!”叫老趙的老戲迷一邊磕著瓜子,一邊悠哉悠哉的聽著評書。
“大宋朝徽宗年間,在相州湯.陰縣孝悌里永和鄉(xiāng)岳家莊,住著一家農(nóng)戶,男的姓岳名和,妻子姚氏。
夫妻倆忠厚老實,和睦鄰里,誰家有個大事小情,他們是有求必應(yīng)。
岳和夫婦,老來得子。在小孩降生時,正巧屋頂有一只大鳥飛過,故此起名岳飛,字鵬舉。
辦滿月那天,親戚朋友,街坊鄰居來了不少人,吃酒賀喜。
大家正在吃酒,忽聽街上有人高喊——不好啦!發(fā)大水了!
聞言,大家一愣,急忙跑到街上,就聽遠處哇的一聲,聲如牛吼,黃河決口了。
因為朝廷腐敗,貪官污吏把治水的錢都裝進自己的腰包兒,所以黃河無人治理,經(jīng)常泛濫。
這回在湯.陰縣不遠的地方?jīng)Q口了,水頭象一面墻似地撲過來,淹沒了萬頃良田……”
目前戲劇還沒開始呢,上面說得這段評書正是經(jīng)典評書《岳飛傳》的第一回,岳飛問世。
說評書也是個技巧活,除了開臉兒、擺砌末、賦贊、垛句外,說書人還需要通過抑揚頓挫、輕重疾徐的語氣敘述、詠誦出來,用以烘托氣氛,感染聽眾。
這位說評書的先生叫常興明,沈一鳴以前唱戲的時候也照過幾次面,頗喜歡他說的《楊家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