叉叉忙不迭的道歉,一再解釋自己杯子里的是清水是清水,幸好是一個宿舍的人,董希性子又溫和,如果叉叉這口水是噴在舍長身上,她可能已經去見閻王爺了。
蘇正陽也被這口水嚇得不輕,臉一下子燒的像個蘋果。
我一直在等著他給我道歉,雖然這個概率有點低,我自己都知道他其實什么也沒做錯,可又拉不下那個臉主動示好。
所以我一直在等化學課,等他打開筆記本看到我的標注,然而小年輕卻決定今天講去年的期中考試卷,我斜眼盯了一節課也沒見蘇正陽拿出筆記本。
心力交瘁,我還有幾十個英語單詞要背。
今天明明是我新生活的第一天,老話說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那壞的開始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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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已經是我第三次去辦公室找英語老師了。
第一次他不在,下節課是五班的課,他早早去五班上課去了。
第二次又有兩個班的課代表圍著他討論期中復習,排到我的時候剛好上課。
第三次,他拍拍我的肩膀,告訴我說教師例會,讓我下節課再來。
下節課,下一個課間就是晚飯了老師你可知道。
生悶氣都生飽了,叉叉問我要不要幫我帶飯時我搖了搖頭,說要減肥。
這學期新加的規矩,晚飯禁止帶到教室,雖然值班領導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難保有哪個一根筋要殺雞給猴看的。
五點半到六點是晚飯時間,只有半個小時,跑到食堂再排隊打飯,減去來回路上耽誤的時間,坐下來吃飯的時間不過十分鐘,大家一下課就跑沒影了。
高一開上學我就被樺實的吃飯制度震住了。
五點半起床,五點五十五到教室,二十五分鐘的時間,我們要完成起床、洗漱、整理內務、值日、跑到教室一系列內容,還要順便繞過食堂把水壺放到水房。
當時宿舍八個人,任誰也沒想到這個時間居然還要完成吃飯——我們傻愣愣的認為早飯會有特定安排的時間。
然后我們就餓著肚子迎接了開學第一天。
中午十一點半放學,十二點十分午休,食堂值班老師十一點五十就開始吹哨子轟人,于是大家養成了用勺子往嘴里扒飯,以及用餅干火腿腸充當午餐的習慣。
本來還有方便面作為代餐選擇,卻不知道方便面到底得罪了哪位領導,在宿舍吃方便面成了違紀行為,宿管辦每天都會安排人在樓道里用鼻子巡查,不是我惡毒,我真的覺得他們上輩子是條狗。
至于晚飯,青春電視劇里的晚飯時分,女生們拉著手在操場上散步,男生打打羽毛球和籃球,然而我們的真實情況是,去操場就別吃飯,吃飯就給我專心吃飯。
我這個普通老百姓還沒有什么發言權,學生會找班長開會常常選在晚飯期間,我曾看到過我們班長用一分四秒解決了一碗涼皮,還沒咽干凈就朝著教學樓狂奔而去。
林城的學校多半都是走校制,少有幾所設有食堂,其他學校的食堂到底怎樣我們不得而知,但是樺實的艱難卻是林城所有學生有目共睹的。
聽說二中的食堂有小蛋糕和點心。
聽說五中的食堂有麻辣燙和燒烤。
聽說徐陽的食堂有煎餅果子。
聽說聽說樺實的食堂什么也沒有哎。
為了一份西紅柿炒番茄和人爭的頭破血流,趕時間拼命吃飯胃里一下午都在冒酸水,花六塊錢買了一碗沒放鹽的白菜豆腐,轉眼看著食堂大媽把碗在水池里涮了涮就扔進鐵皮柜。
“他媽的我們又不是勞改犯,當打發叫花子呢是嗎。”叉叉比我膽子大,也比我敢說實話。
“哪能。”我安慰她,“咱們可比叫花子有錢多了。”
樺實的飯不僅是林城最差,還是林城最貴。
不怪學生多想,真的。
好不容易結束聽寫,我一個人晃到二樓的長廊上。
樺實的教學樓分為東西兩側,西側是高一高二的教室,東側是高三的,東西兩側之間是呈正方形的大廳,大考時用來收納多余的桌椅板凳。
高一高二的學生去東樓是違紀行為,但我突然鬼迷心竅,想去高三區轉轉,
高三剛剛結束了第一次摸底考試,我一路匆匆走過不敢停留,做賊一樣打量學姐學長的教室。
桌子上的書像是兩座山,坐在位子上根本看不見腦袋,有兩三個學長正拿著試卷圍著老師問題,有人抱著成績單和年級大榜朝教室走,還有一個黑框眼鏡的學姐蹲在后門口哭,旁邊的小姐妹正在輕聲安慰。
我只是走馬觀花的略過,胸口就像壓上了兩塊巨石。也許那個禁止來東樓的規定也是為了我們好,這樣的環境,難免讓人心情沉重。
等我到了高三,我會成為什么樣的人呢,也會像那個黑框眼鏡的學姐一樣,蹲在角落里痛哭流涕嗎?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高三已經不遠了。
回班時班里人已經回來了大半,我把黑板上的作業記在本子上,然后拿出了化學書。
我并沒有忘了我的發憤圖強。
然而我把早自習學過的部分復習完后,肚子不爭氣的,餓了。
可是這時候去食堂肯定晚了,去小賣部買面包也來不及。
沒辦法,我只好去飲水機接了滿滿一壺水,準備先灌個水飽。
一邊喝一邊托著腰像個孕婦一樣走回座位。
剛坐下,就看到蘇正陽從前門進來,手里還拿著小熊維尼的餐勺。
我瞟他一眼,心說小熊維尼,幼稚。
他快步走進教室,路過講臺時忽然慢下來,裝腔作勢的那種慢。我們倆較勁一樣繃直了身子寫作業,我坐的沒他直,胃里都是水墜的我腰疼。撐了半節自習課,我認輸,慢慢趴在了桌子上。
我用實踐證明,空腹喝涼水也是會胃疼的。
我捂著肚子咬牙時模模糊糊想到,當初是誰為了醫學嘗百草把自己毒死的?
我記得電視劇里女主角不吃東西都是會餓暈然后被男主送去醫務室的,為什么到了我身上就只剩下疼,男主呢!
“哎。”蘇正陽伸出一根手指戳我的肩膀,“你沒事吧。”
“我...有事。”
“怎么了,吃壞肚子了?”
“我...餓。”
不用回頭都能想象得到蘇正陽翻白眼的表情。
“你不是說不用我帶飯嗎。”叉叉不知道在想什么,莫名其妙的摸了摸我的腦門,“我去幫你買點吃的?”
我搖頭,又點頭。
然后手里被塞了一個硬物。
蘇正陽的聲音響起:“就你那樣兒還減肥,趕緊吃,你身高在那兒擺著呢,胖不到哪兒去。”
我狼吞虎咽的解決了手里的火燒。
叉叉鬼頭鬼腦的湊過來:“晚飯我在食堂碰見蘇正陽了,他見你沒來吃飯問了兩句,我就說你在減肥。哎,果然啊...還是啊...”
食堂飯食種類稀缺,選項非常少,高一一年我至少吃了三百個火燒,吃到一度條件反射,看見就想吐。
但從今以后,這以后就是樺實最好的飯了,沒有之一。
“喂。”我恢復了力氣踹向蘇正陽,“你就買一個,夠誰吃啊。”
蘇正陽一看我精力恢復了,立刻懟我,他悠悠的開口:“看看你那小圓臉,還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