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節難熬的英語課結束,我看著英語老師夾著教材出門,側臉貼桌子倒了下去。
叉叉推了推我:“沒事吧。”
我沒出聲,一邊搖頭一邊閉上了眼睛。
用腦過度,三分鐘背作文的殺傷力不亞于做完一套英語卷子。
大腦的疲憊引發了我的困意,我嘴里嘀咕著“上課記得叫我”就睡了過去,也沒管叉叉有沒有聽到。
夢里的我依舊睜著眼睛坐在座位上,班里的同學嬉鬧打斗,值日生在擦黑板,小情侶借著打水的幌子在飲水機前說話,語文課代表舉著手里的卷子在喊些什么,我聽不清。
夢里的聲音像是被水稀釋,我在水底看著岸上的他們,每一個動作都被放慢,像是時間被封存在沒成型的琥珀中。
都是最美好的樣子。
世界有一瞬間的盲音。
然后我看到了蘇正陽。
他坐在過道的另一側,依舊是我伸出手就能碰到的地方。他在背英語單詞,眉毛擰成一團,又痛苦又較真的樣子。
似乎察覺到我的目光,他嘴里嘀咕著單詞默默轉身,安安靜靜的看著我,琥珀在這一刻成型,陽光和溫度都剛剛好。
然后他忽然無征兆的笑起來,不帶平時的孩子氣和嘲弄,只剩明媚的溫柔。夢里的人會被做夢的人情感化、想象化、有些不真實,但也真的很美。
然后我聽見他說:“你傻笑什么呢?”
我落回到地面上,聲音畫面重回眼前。
不是夢。
“笑什么呢?”他重復。
我沒起身,依舊把半張臉貼在桌子上,等待破散的意識重新回到我的腦子里。
“你背英語,特別好看。”
“切。”他輕聲一哼,居然臉紅了,溫柔迅速被孩子氣掩蓋,又是那個少年模樣。
我讀過一篇講琥珀的課文,說的是一只蚊子站在松樹上,碰巧這時掉落了一滴松脂,將蚊子包裹在里面,很多年后被人們發現,已經成了琥珀。
如果此時我們的頭上也能掉落松脂將我們包圍,很遠之后的人們就會看到這一幕,一個不怎么好看的女孩,側著頭朝向右側,而那個地方,坐著正在背書的男孩。
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畫面。
期末考試的復習時間很長,對于老師來說,這是對他們一學期教學成績的認可,也許還會關系到年終獎金;對于班級來說,則是一個團結一致奮勇殺敵的機會。
而期末考試對于我,也至關重要,它的高低直接決定了我一整個寒假在家里的地位和生存狀況。在生死存亡的問題上,我一直特別有覺悟,一點也不像叉叉。
這么長時間以來,欠缺的化學基礎知識已經補的差不多了,雖然做題時仍舊做不到蘇正陽柴雨辰那樣下筆如有神,但好歹不會像個找不到門的瞎子,挨到最后的復習,我和化學的抗爭已經進入到清算總賬的階段。
偶爾在宿舍給董希講一講小測選擇題時,這種心里有底氣的感覺真的特別好,我趴在董希床上推導實驗步驟時,第一次覺得自己也不是很沒用。
這種快樂和之前給林亦博講題時的快樂是不同的。
化學是一座每天以數米速度增長的摩天樓,當初給林亦博講題時的寧晨,有的只是畫建造圖紙的一支筆,其后的龐大工程全憑想象,我的講解和課本上有的知識半斤八兩。
而現在,我漸漸窺見了這座摩天樓的雛形,它就在我面前,好像我一直這樣向上爬,總有一天會到達我想要到達的高度。
總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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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我的化學復習任務非常明確。
先把書從頭到尾看一遍,再把筆記從頭到尾看一遍,然后是常用的兩本練習冊,挑出錯題難題重點題,全部重做。所以每個學期我都能把化學《質量監測》的題型背下來,也許這就是我什么都不會,仍舊能徘徊在及格邊緣的原因。
剛開始背氫氦鋰鈹硼時,我上網尋找背誦訣竅,無意間翻到一個有關化學的視頻。
其他的細節我都忘記了,但我記得一個場景,因為它特別扯淡。
全班人趴在桌子上答化學試卷,男生甲交卷,男生乙驚呼。
“天吶,他居然全答出來了!”
男生丙解釋:“那當然,他昨天把書抄了整整兩遍!”
如果抄書就能會做題,別說兩遍,兩百遍我都認。化學書上的文字少得可憐,處處給我媽營造一種“你這學的也不多啊”的假象,我氣得跳腳。
還像以前一樣復習,我能把握住及格的分數,但現在這個分數明顯滿足不了我的野心,原來有朝一日我也會對化學有所期待。
即便有一句老話叫做,期望越大,失望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