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是個多事的月份。
三月末那幾天,一到晚自習班里就鬧哄哄的,男生女生低著頭壓低了聲音討論愚人節要怎么過,尤其是班長執勤的夜自習,每次抬頭我都能看見班長一臉苦大仇深的表情。
一個班的風氣其實和老師班委們有著很大的關系,從小班長就是全班的眼中釘肉中刺,無論男女都會成為全班第一個炮轟對象,可能只有我們班例外。
班長姓魏,叫魏友明,魏友明是怎么當上班長的呢,這事兒聽起來像個段子。
高一第一次考試結束,各班開始競選班委,當時班里有個叫齊鈺的公子哥,是魏友明舍友,聽說了班里要選班長的事情,不知道怎么惦記上了。
齊鈺小算盤打的精妙,想在班委團里安一個能照應自己的自家兄弟,
“那他們是怎么找上你的呢?”
班長這個工作本就費力不討好,在樺實這種軍事化管理,把向老師匯報情況當美德的學校,班長和同學間的關系,則要更劍拔弩張一些,不會人會想要接這個燙手山芋。
班長傻呵呵一笑,“因為我們八個比賽,我比輸了。”
舍長看他:“什么比賽?”
班長立刻回應了一百二十分的熱情笑容:“俯臥撐。”
我:“這不是故意整你嗎?”
班長撓頭,怪不好意思的:“也不是只有仰臥起坐,我們是抓鬮決定的。”
“那是誰抓的鬮?”
班長再次一通傻笑:“我。”
舍長冷笑:“那你活該。”
“是是是,我活該我活該。”
我特別不厚道的想,舍長和班長上輩子應該是主仆關系,有關忠誠和堅貞,還特別感人的那種,比如,忠犬八公?
可是友明同學的確是個好班長。
我到現在都記得他的“就職”發言——齊鈺這種公子哥有的是手段,后排男生花了兩天時間預謀,魏友明順理成章得到最高票數,一舉戰勝了老班特意推薦的兩個成績拔尖的女生和入學成績最高的男生。
“嘿嘿。”他說“以后我就是咱們班班長了,我這人什么也不會,我也什么也不管,大家愿意干嘛就干嘛,別把我當外人,兄弟們大口吃肉大口吃酒......”
說到這,女生一臉茫然,后排男生發出了排山倒海的叫好聲,老班的臉已經黑成巧克力了,友明同學傻笑,也不看看臉色。
“反正我是希望咱們十四班能越來越好,真的,你們放心,以后學校有什么事我替大家干,大家犯了錯我替大家瞞,都是一家人嘛,別客氣。”
他這一通話說的亂七八糟,明顯好多都是現學現賣——估計都是舍友給他出的餿主意,但是效果不錯,下臺時魏友明收獲了經久不息的掌聲。
有什么比一個淳樸而又不看老班臉色、還能幫我們做事的班長更好的呢?
沒過多久,始作俑者齊鈺因為打架被退學,留下一堆爛攤子還有到了八輩子血霉的魏友明。
那時候他已經被全班叫做班長了。
魏友明那番就職演說并非胡說八道,我們班不算規矩,迄今為止沒被各大領導抓住,依舊維持著品學兼優、學風良好、紀律楷模、先鋒模范班級的形象,基本得益于班長大人的幫助。
晚自習值班領導沒完沒了的在各個樓層巡查,經常鬼魂一樣從后門溜進來在班里轉一圈,挨到夜自習,大家的精神頭到了極限,難免溜號犯困,撐不住的半支著腦袋見周公,班長就成了幫忙放哨的好戰友。
他在講臺上執勤,位置得天獨厚,有領導過來大老遠就能看見,然后他就會用筆敲三下講臺——于是所有人互相提醒默默坐直,營造出一片欣欣向學的假象。
我們倒也知恩善報,不是白眼狼羔子,從不在夜自習說話傳紙條,給班長惹麻煩。
只是這兩天有點意外。
夜自習結束,大家收拾作業回宿舍,寫完的可以安心睡個好覺,沒寫完的防著老師加班加點。
人群混亂,我架著舍長的胳膊走向講臺。
班長虛脫了一樣倒在講臺上。
“喂,怎么了你。”舍長上去就是一腳。
班長摸到桌子上的眼鏡,還沒戴好就忙著回答:“沒,我就是有點困。”
班長看看我又看看舍長,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我剛要找借口開溜,就聽見他說:“胡蔚楠,你先走吧,我有事和寧晨說。”
班長你是不是名字順序說反了?
我指著自己的鼻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