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朱破敵其實不愿意當皇帝，他只是想活下去，更不想造反。

這看起來似乎是個矛盾的命題，其實并不矛盾。從權利義務的關系來看，活著是權利，而造反則是義務，他不得不通過造反來為自己爭取的權利，所以就得履行義務。

從目前形勢上來說，造反的成功率很低，而且很容易掛掉，是死無全尸，一家人整整齊齊的那種。

根據他自己熟讀的歷史，失敗者的結局一般都是死，但具體怎么個死法，那就要看他的運氣了。古往今來，把每個朝代都算在內，王爺能夠造反成功的，扳指頭就可以數得出來，估計連腳指頭都用不到。

如果把范圍再縮小一點，只統計類似中州國這樣的大一統延續了至少百年的時代，燕王他已經驚喜地發現，目前的記錄還是零。

而燕王對打破這個記錄似乎也不太有信心。

對于燕王而言，造反的成本實在太大了。當年他們朱家祖先只是一個布衣，一無所有，在面對大完帝國殘暴的統治時，朱家祖先想要造反，都是前思后想。

燕王就不同了，他出生皇族，有自己的封地和老婆孩子，手下有十萬人，隨時聽從他的指揮。王府雖在殺服口這個日夜刮風沙的地方，但是卻一應俱全。

如果想找點樂子，出門右拐不遠就能碰到鄰居——胡人，順便過過打仗的癮。可萬一造反失敗，府衙女人孩子部下都沒了，自己的小命也必然不保。

做這樣的一筆生意實在是要經過仔細考慮的。

因為走上了這條路，就不能再回頭。

燕王一宿無眠，坐在篝火旁如老僧入定一般。

天光的時候，幾人圍在一起想到了一個主意如何安全到達封地。

其實這主意浪天涯早就告訴過青陽初雪。

她只是在適當的時候提出來而已。

沒錯，裝瘋賣傻。

傻到什么程度了？

需要吃屎喝尿。

常勝眉頭挑的老高，看著燕王那如苦瓜一樣的臉，想笑卻沒有笑出來。他幸災樂禍道：“這個主意不妨試試。”

燕王猶豫再三，問道：“真的就沒有其它辦法了嗎？”

青陽初雪搖頭道：“我看目前燕王殿下想安然回到石嶺城只有這個辦法。常勝說了，前方五十里就有夜幕府的人在埋伏，我們正好借此機會讓夜幕府的人替太子報信，說你瘋了。”

常勝疑惑道：“該如何裝瘋了？”

燕王白眼道：“殺胡口常年戰爭，不只斷手斷腳的多，一些看不慣殺人場面的新兵蛋子受不了壓力，有許多精神失常的，有些能恢復，有些一輩子都是這樣，不過好在我們那里有不成文的規矩，像這種人會派那些殘疾人照顧他們，一來，殘疾人有些工錢，二來，那些瘋了的士兵也有個安身之處。”說罷，苦笑道：“當初我父王為作表率，特意派我去照顧那些瘋了的士兵一年時間。”

常勝拍手道：“那這么說燕王殿下扮起瘋子來是駕輕就熟了？”

燕王無奈道：“我想應該是的。”

青陽初雪笑道：“那我們就開始吧。”說罷，對常勝道：“你書信一封，就說殿下因知道太子要殺他，精神受了刺激，一夜之間變得行為失常。”

常勝愕然道：“寫給誰？”

青陽初雪知道其中的貓膩，刺客是浪天涯，信也是偽造的，當下解釋道：“給殺胡口燕王殿下的家人。我想這封書信一定會被太子攔截。”

幾人商量好對策后，青陽初雪便騎馬返回，常勝還想派人護送她，但見她的傷好了許多，便也打消了念頭，奇道：“你傷怎么好那么快？”

青陽初雪拿出一小瓶遞給他，道：“這是好東西，送給你了。”言罷，翻身上馬，雙腿一夾馬腹，朝巨鹿城騎去。

燕王不愧是燕王，只醞釀了半刻鐘，就入了狀態。

這剛過了正月十五，天氣還是很冷，他脫了衣服，鬼叫道：“好熱……好熱。”

常勝與周沖交代下去，所有士兵必須嚴守口令，透漏消息者，殺無赦，又讓人就地取材，建了一個木頭牢籠，把燕王關在里面，便朝著石嶺城出發了。

于是，埋伏在半路的夜幕府殺手在吃過午飯后就見到了這么一幕惡心的畫面。

當所有殺手掩藏好，雙眼瞧著燕王的隊伍朝這里開來時，十二個殺手緊握武器，雙眼死死的盯著在牢籠里的燕王。

領頭的‘風’好像察覺到不妥，朝邊上的人打了個招呼，低聲道：“燕王的馬車了？怎么被關在里面了？太子不是說暗地下手嗎？怎么這常勝就公開把他鎖了起來。”

“你看他……他在干什么？”那人驚愕道。

‘風’雙眼瞧去，只覺一陣惡心，剛剛吃進去的食物在胃里翻騰倒海，差點吐了出來。

原來燕王正在大便，一邊拉一邊拿手去抓還往嘴里送，那模樣像是在吃山珍海味。

常勝知道這里埋伏的人，大聲嘆道：“哎！周沖啊，你說著燕王好好的怎么就瘋了呢？”

周沖苦惱道：“我也不知道啊，昨夜大家睡的好好的，半夜時間，燕王突然發瘋了一般，拔出寶劍見人就砍。”說罷，指著隊伍里三四個兄弟繼續道：“你看，他們四個是守在燕王身邊的，全部被砍傷了。我發現不妥，派人制止燕王，正要通知大人時，誰知道燕王被我們人用繩子綁了起來后就口吐白沫，抽搐昏迷不醒，等天亮了之后，我去看燕王，就發現不對勁，他眼神渙散，行為怪異，我怕他又砍人，只好把馬車換成囚車了。”

常勝搖頭道：“真是造化弄人啊。”

突后面的隊伍傳來一陣嘈雜聲，常勝回頭一看，就見燕王朝著周圍的士兵滋尿，邊上人跑光后，他竟然用手接著自己的尿往嘴里送。

常勝暗道：“厲害。”而后哀嘆一聲，道：“想不到燕王也有今日這一步，他一瘋，就用不著多此一舉去殺他，不然太子還要落得個弒殺同族兄弟的名分。想不到燕王就如此輕易解決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談話間，隊伍慢慢經過了殺手埋伏的關口。

“風”看著隊伍消失在彎曲的山路里，才現身出來，另十幾個殺手都圍了過來，滿是不可思議的看著他。

“風”哭笑不得道：“瘋了？這……”

“雨”笑道：“府主曾經跟太子提議過，殺藩王要溫水煮青蛙，如果太急，會逼得狗急跳墻，現在可真是天佑太子，我們快去回去稟告，看看府主怎么說。”

“風”點頭道：“派兩個探子跟著他們，若發現有異，立刻傳信來報。”

“雨”點了兩個人，交代后，那二人領命展開身法，朝著隊伍的方向追去，消失在山林間。

其余人則是離開了這里，朝反方向掠去。

在空氣中，有微風輕輕送來的屎尿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