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江市一中的走廊在月考后總帶著股松快的氣息。林小滿抱著數學卷子穿過人群時，聽見后排傳來此起彼伏的嘆息——陳默的物理卷子被撕了半頁，蘇甜的英語作文跑題，連平時穩居前三的陳雨都被扣了十分。

“小滿！”

蘇甜從教室門口探出頭，馬尾辮上的周杰倫發夾閃著光：“快來后墻！老班貼進步之星了！”

林小滿加快腳步。后墻的公告欄前圍了一圈人，她踮著腳擠進去，一眼就看見最中間的位置——自己的數學卷子被塑封后貼在“進步之星”欄，旁邊配著程硯之的字跡：“從58到89，每一步都值得被看見。”

“哇哦！”蘇甜戳了戳她的胳膊，“老班說你是‘逆襲黑馬’，程硯之都快成你的專屬夸夸團了！”

林小滿的臉瞬間發燙。她想起昨晚程硯之在微信里發了三條消息：“卷子我幫你標重點了”“錯題本我整理了電子版”“明天早上給你帶熱豆漿”。最后一條還附帶了張照片——他趴在課桌上寫備注，臺燈把影子拉得很長，旁邊放著她的素描本，封皮上沾著半塊桂花糕渣。

“林同學，來我辦公室一趟。”

王老師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林小滿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交卷時明明看見自己的數學卷是89分，怎么又被叫去辦公室？

“別怕，是好事。”蘇甜捏了捏她的手，“我陪你。”

辦公室里飄著茉莉花茶的香氣。王老師推了推眼鏡，把一沓獎狀推到她面前：“這次年級前十進步最大的是你，學校要發‘學習之星’獎狀。”她頓了頓，又從抽屜里拿出個油紙包，“程硯之同學特意讓我轉交給你的。”

林小滿接過油紙包，里面是塊還溫熱的桂花糕，表面撒著細碎的金桂，像落了層星星。

“他說你上周說食堂的桂花糕涼得快。”王老師的嘴角翹起來，“這孩子，心思比數學題還細。”

林小滿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油紙。她想起上周晨跑時，自己隨口抱怨“食堂的桂花糕總涼透”，程硯之當時沒說話，原來早就記在心里了。

“對了。”王老師突然翻開她的數學卷，“這道函數題你用了兩種解法，其中一種……”她指著答題卡上的草稿紙，“和你上周交的補課筆記里的思路很像，是程硯之教你？”

林小滿的臉更燙了。她想起程硯之在草稿紙上畫的小太陽，想起他講題時總愛用“像梧桐樹”打比方，想起他昨晚在微信里說“我陪你慢慢來”。

“嗯。”她小聲說，“他教得很清楚。”

從辦公室出來時，蘇甜舉著手機沖她擠眼睛：“我就說吧！老班都夸你們是‘黃金搭檔’！”她突然壓低聲音，“不過我剛才去辦公室，聽見陳默說……”

“說什么？”

“他說程硯之最近有點‘反常’。”蘇甜憋著笑，“上周籃球賽他故意放水，被隊長罵；昨天幫隔壁班女生搬書，結果人家根本沒找他；最離譜的是——”她突然提高音量，“他居然把初中美術社的速寫本帶來了學校！”

林小滿的腳步頓住了。她想起上周在舊書店，程硯之翻的那本紀念冊，想起他畫的那棵梧桐樹，想起他耳尖泛紅說“怕你嫌我畫得不好”。

“可能……他只是喜歡畫畫吧。”她輕聲說。

蘇甜戳了戳她的額頭：“醒醒！全臨江市誰不知道程硯之是‘理科戰神’？他初中美術社拿過市獎，高中為了‘不影響學習’退社，現在突然翻出速寫本——”她突然拽著林小滿往操場跑，“走！去紫藤架下堵他！”

紫藤架下的石凳上，程硯之正低頭翻著本泛黃的速寫本。林小滿走近時，看見他指尖停在一頁，上面是她轉學前的側影——扎著馬尾，抱著畫板，正往美術教室走。

“你……”她剛開口，程硯之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合上速寫本，“沒、沒什么！”

蘇甜在他旁邊坐下，晃了晃腿：“程大班長又在看什么寶貝？該不會是……”她突然抽走速寫本，“讓我看看！”

“蘇甜！”程硯之的耳尖瞬間紅透，“還給我！”

林小滿伸手去搶，卻被蘇甜舉得老高。速寫本的紙頁在風里翻動，她瞥見其中一頁——是自己上周在教室畫函數的側影，旁邊寫著“小滿畫函數的樣子，像在畫星星”。

“原來你畫了我這么多……”她的聲音發顫。

程硯之的手忙腳亂把速寫本塞進書包：“我、我就是隨便畫畫！”

“騙人！”蘇甜戳穿他，“上周五你躲在樓梯間畫了半小時，我還拍到了！”她掏出手機，翻出張照片——程硯之蹲在樓梯拐角，速寫本墊在膝蓋上，筆尖在紙上飛快移動，旁邊站著個扎馬尾的女生，正低頭看自己的鞋尖。

林小滿的臉瞬間燒起來。那是上周三放學，她留在教室補作業，程硯之說“我等你一起走”，結果在樓梯間等了二十分鐘，原來是在畫她。

“我……”程硯之的聲音輕得像片羽毛，“我就是覺得……你低頭寫題的樣子，特別好看。”

蘇甜在一旁吹了聲口哨：“喲，程大班長這是動真感情了？”她突然把手機塞回兜里，“不過說真的，你們倆這樣挺配的。”她沖林小滿擠擠眼，“我先走了，省得當電燈泡——對了，程硯之，明天早上你答應給小滿帶的豆漿別忘了！”

等蘇甜跑遠，程硯之才松了口氣。他從書包里掏出個保溫桶，掀開蓋子，熱氣裹著豆香涌出來：“我媽今早五點起來磨的，她說你胃不好，不能喝涼的。”

林小滿接過保溫桶，指尖觸到他的手背。他的手還是涼的，像剛從冰箱里拿出來的汽水，可保溫桶里的豆漿卻燙得她手指發疼。

“為什么對我這么好？”她問，聲音里帶著點顫音。

程硯之望著她發頂翹起的呆毛，突然笑了：“因為你值得。”他從口袋里摸出顆橘子糖，剝了糖紙遞給她，“我初中時數學考過78分，那時候我覺得自己什么都做不好。直到你第一次撞翻我的水杯，我蹲在地上幫你撿畫紙，突然發現——”他頓了頓，“原來被人需要的感覺，比考滿分還好。”

林小滿含著糖，甜味在舌尖炸開。她想起第一次見他時，他蹲在地上幫她撿畫紙的樣子，想起他給她講題時眼里的光，想起他藏在速寫本里的那些畫——原來他早就把她放進了心里。

“程硯之。”她輕聲說，“我也……”

“叮鈴鈴——”

上課鈴打斷了她的話。程硯之站起身，幫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劉海：“明天早上六點半，老地方見。”他從書包里掏出個油紙包，“這是我媽烤的桂花糕，熱乎的。”

林小滿接過油紙包，打開時聞到濃郁的桂花香。里面整整齊齊放著四塊糕，每塊都用紅繩系著，像四顆小太陽。

“為什么是四塊？”她問。

“一塊給你，一塊給蘇甜，一塊給陳默，還有一塊……”他的耳尖紅了，“留著明天早上給你當驚喜。”

林小滿笑了。她望著程硯之跑遠的背影，突然覺得，青春里的那些不安和自卑，都像這晨霧一樣，終會被溫暖的陽光曬成金黃。而那個總在她身邊遞豆漿、送糖、畫梧桐樹的人，正在幫她把所有的“不可能”，都變成“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