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好啊！”戚黛韻立刻雀躍起來，像一只剛被放出籠子的小鳥。她反手更加用力地回握住了司徒穆安的手，仿佛害怕他反悔一般。“我最喜歡熱鬧了！以前......在父王的宮室里，一步也踏不出那個巨大的院子。”提起過去的禁錮，她小巧的鼻翼不滿地皺了皺，隨即又被即將踏上旅途的興奮取代，眼睛亮得如同星辰。

“我都沒見過……這世間真正的萬般景色，那到底得有多美啊！”她的聲音里充滿了對廣闊天地的無限向往。

司徒穆安看著她興奮得微微泛紅的臉頰，聽著她孩子氣的話語，心臟卻像是被一只無情的冰冷鐵爪狠狠攥住。

上天啊！何故我心里如此難過？

沉重的話語，幾乎是不受控制地從他蒼白的唇間溢出，帶著一種近乎預言的悲愴，更像是在喃喃自語：“會的......會有那么一天的......”他再次望向遠方，聲音變得悠遠，仿佛承載著整個時間長河，帶著無限的悲涼的期許：“有一天山川湖海......任你遨游....你會自由得像這風...”他對著天空慘淡的笑了，伸手做了一個抓握的動作，風從他手里跑掉，只余滿手的桂花余香。

“哇！”戚黛韻被這美好的承諾點燃了所有的憧憬，她歡呼一聲，開心地搖晃著司徒穆安的手臂，“那我們一起！稷哥哥和我，一起去看大漠的風沙，看凌霄山巔的飛雪，看遍九州最美的花！”她的未來里，每一筆都清晰地勾勒著他的身影。

他看著她，為不能出現在她美麗的未來里而生生的遺憾，一股刺痛從他心臟一路穿出來，氤氳成眼角的淚，他忍著眼淚，突然整個人變得嚴肅了一點，不過臉上還帶著笑。

“咦？稷哥哥，你為什么又哭了？”戚黛韻伸手揩去他眼角的淚。

他伸手抓住她的手。“我高興啊，人高興有的時候是會哭的。”

他真的希望她永遠沒有那些糟心的記憶，永遠是個快樂的少女模樣。

“韻兒！”司徒穆安的聲音沉肅得如同金石交擊，那雙蘊涵了太多東西的眼睛緊緊鎖住她，帶著前所未有的鄭重，“你聽我說......”聲音在山風中被吹得有些破碎，卻異常清晰執著：“我的意思是......”

他停頓了一下，像是在斟酌最準確的詞句來傳達他此刻沉重得無以復加的心思，“這世上，山川壯麗，草木有情......”他的眼神仿佛看到了無數瑰麗風景，“每個人......都該如同這山間草木......順應其心，顧念其情......”

他深深地凝視著她，“世上的美好，除了有身邊人陪伴......更有大漠孤煙，橫亙天際；凌霄飛雪，清絕出塵；還有那......漫山遍野的春花爛漫......絢爛多姿......”

他的聲音陡然提高，帶著一種懇切：“不要為了任何人，錯過了自己的風景！不要在任何時刻......忽略了自己心中最真實的感受！即使......”

他那如寒潭深淵的眼眸里，翻涌著無人能懂的痛楚，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心口剜出，帶著滾燙的血肉，“即使有一天......只剩下你一個人......你也一樣要擁有這萬千世界的萬千顏色！擁有你自己的天空和山川！”

“韻兒，你記得，有沒有我，都該是一樣。”

“什么意思......”戚黛韻以為他是不喜歡她，于是緩緩地松開他的手，卻又被司徒穆安不由分說地拽回去，他用的力道，有些大了，看得出他一直很緊張她，很重視她。

“我啊，我是腦子受傷了，開始說些胡話，韻兒，我們走吧！”

戚黛韻被這突如其來的情緒壓著，胸口如墜著千斤大石，“你會離開我？你也嫌棄我法力低微嗎？”

“怎么會？若不是你找來土地公公，我也不會這么快好啊！”他刮刮她的鼻子，“你看，不知是誰家公主長得如此俏麗，委屈起來叫人好生憐愛！”

憐愛？戚黛韻一聽到愛，便是什么也不想了，一股腦的想著，他定是喜歡她喜歡的不要不要的，受那么重的傷都要保護她，這還不是喜歡嗎？嘿嘿嘿！

司徒穆安看她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便忍不住低頭笑笑，方才涌上心頭的難受一瞬間不見，便拉起她的手騰云而去。

半天過去了，戚黛韻已經趴在他背上沉沉睡去，不知怎的，近來總覺得身體越發的疲憊。

他們的腳步不再停留于云海，也并未如戚黛韻所想那般前往凡人城池，而是在司徒穆安的帶領下，跨越了漫長的空間距離，落向了九州西南部一處極其幽僻、氣息古老蠻荒的區域。

南蠻古疆。

這里氣候奇特，終年高溫悶熱，空氣沉重濕潤得如同浸透了水的棉絮，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重的草木霉腐和土壤腥氣。

參天的古木高聳入云，藤蔓如同巨蟒般纏繞其上，虬結垂落，密不透風地遮蔽著陽光，只在縫隙中投射下破碎幽暗的彩色光斑。

地上是厚厚的、散發著濃郁濕熱氣息的腐殖層，踩上去綿軟粘稠。

四周彌漫著奇異的草藥異香，摻雜著某種燃燒后的、似陳舊檀香和奇異樹脂混合的氣息。

此地靈氣駁雜狂野，更深處潛藏著無數妖精鬼怪活動的微弱痕跡，整個環境充滿了亙古蠻荒、光怪陸離的氛圍。

因為這種特殊的氣候和得天獨厚的地域環境，南蠻古疆自古以來便孕育、錘煉了無數聲名響徹九州的捉妖師。

這里的捉妖師不僅技藝精湛，更有嚴酷的等級體系。八等為末流學徒，七等為初入行者，六等能獨當一面處理小邪，五等可稱之為精銳，四等便足以鎮守一方，是真正的高手。

三等捉妖師已極為罕見，其威能可移山填海。而傳說中的一級捉妖師，則被尊為天縱奇才、不世出的神靈般存在，是整個南蠻古疆的精神圖騰與至高守護者，被所有古疆居民虔誠地尊為——大祭司。

等級森嚴，每一級的晉升都伴隨著無數的腥風血雨和殘酷篩選，使得越往上的階級，越是令人敬畏，也越顯稀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