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抓住他那只挑著肚兜的手腕，阻擋了那只手緩緩靠近的趨勢！
用盡全身的力氣！然后，在對方略帶錯愕的目光中，她的另一只手，狠狠地、不顧一切地朝著那張完美的臉扇了過去！
“啪——！”
一聲清脆響亮的耳光聲，在這空曠奢靡的湯池殿宇中驟然炸響！余音裊裊，震散了繚繞的霧氣！
孟青萱的臉被打得猛地偏向一側！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將臉轉了過來。
那張白玉無瑕、足以令天地失色的俊臉上，清晰地浮現出一個紅腫的指印！如同外表完美的瓷器上出現的一道猙獰的裂痕！
他額前幾縷墨發垂落，遮住了他此刻的眼神，但那周身驟然散發出的冰冷刺骨的殺意，卻讓整個湯池殿的溫度瞬間降至冰點！池中蒸騰的熱氣仿佛都被凍結了！那原本流轉著華彩的鳳眸，此刻從散落的發絲縫隙間透出的目光，已然是一片翻涌的血色！如同地獄血海，帶著要將眼前之人生吞活剝、挫骨揚灰的暴戾！
司遙嚇得直打哆嗦！從未想過，這樣一張臉，怒目圓睜時會是何等景象。此刻，她見識到了。她剛剛凝聚起的那點勇氣，如同被投入烈火的薄冰，瞬間消融殆盡，化為烏有。一股滅頂的寒意從靈魂深處升起，讓她四肢百骸都僵硬冰冷。
她的手掌，此刻無力地，如同斷翅的蝴蝶般，頹然垂落在身側。微微顫抖著。就像她每一次反抗命運，最終都徒勞無功的人生。
孟青萱動了！
快如鬼魅！司遙甚至沒看清他是如何動作的！只覺得眼前紅影一閃！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如同鐵鉗般，狠狠扼住了她纖細的脖頸！將她整個人粗暴地、毫不憐惜地，向后摜去！
“砰！”
后背重重撞上湯池中央那張奢華玉榻的邊緣！堅硬冰冷的觸感透過薄薄的衣衫傳來，痛得她眼前發黑！喉嚨被死死扼住，空氣瞬間被剝奪！窒息感如同潮水般涌來！她本能地伸出雙手，死死抓住他那只掐住自己脖子的手，試圖掰開他的手指，雙腳無助地在光滑的玉地上蹬踹。
“你……殺了我吧……”她從被擠壓的喉嚨里，艱難地擠出破碎的音節，眼中充滿了絕望的倔強，“你這個……壞人……！”
壞人……
這兩個字如同兩道驚雷，毫無預兆地劈進了孟青萱那翻騰著暴怒與殺意的腦海深處！
他瞳孔驟然收縮！如同被某種無形的牽絆狠狠擊中！扼住司遙脖頸的手，力道竟不由自主地卸去了一半！
壞人……
阿丑，做好人有什么意思，做個壞人，我教你……
一個清脆如銀鈴，卻又帶著幾分嬌蠻任性的少女聲音，毫無征兆地在他記憶的最深處轟然炸響！清晰得如同昨日！
阿丑要做壞人哦！
那聲音帶著笑意，如同魔咒般在他耳邊反復回蕩！
“哈哈哈哈哈……”孟青萱突然爆發出一陣更加癲狂的大笑！笑聲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有痛苦，有追憶，有自嘲，甚至……有一絲扭曲的快意？他雙眼滿布血絲，失神地凝視著眼前臉色發紫的司遙，目光仿佛穿透了她的軀殼，看到了某個遙遠的影子。
“壞人……”他喃喃自語，聲音沙啞，“你說我是壞人……哈哈……哈……”
他猛地松開手！
司遙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頭般，軟軟地滑倒在冰冷的玉榻邊緣。驟然涌入的空氣讓她劇烈地嗆咳起來，貪婪地，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每一次吸氣都帶著火燒火燎的疼痛，每一次呼氣都伴隨著撕心裂肺的咳嗽。
她不知道她為什么會放過他？孟青萱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狼狽不堪的模樣。他臉上那癲狂的笑容漸漸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異的平靜。
“丫頭……”他的聲音恢復了之前的慵懶，卻少了幾分戲謔，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意味，“來說說……說說怎么個壞？”他微微歪著頭，如同一個求知欲旺盛的孩子，“我這樣？”
司遙好不容易才緩過氣來，嗓子如同被砂紙磨過般疼痛。她抬起布滿血絲的雙眼，毫不畏懼地迎上他的目光，聲音嘶啞卻帶著斬釘截鐵的恨意：
“神經！”她啐了一口，帶著血絲，“你大可以殺了我！拿一個……肚兜在我面前晃是什么意思？！”她想起方才的羞辱，眼中再次燃起怒火，“受此羞辱……我甘愿赴死！”
她不像奴隸，更像一頭被逼入絕境，卻依舊不肯低下高傲頭顱的……困獸！
孟青萱心中，第一次，升起了一種與以往截然不同的感覺。不是玩弄，不是厭煩，不是殺意，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觸動。
困獸之斗！何嘗不是在每個夜深人靜啃食著他的內心！
他由衷地，在心底發出無聲的感慨：為什么……有人可以……軀殼如此一般，如同塵埃草芥，內里的那顆心……卻燒著如此熾烈，如此不屈的火焰？
“你倒是活得……有尊嚴！”孟青萱唇角勾起一抹極其諷刺的弧度，語氣涼薄，“有用嗎？”他環視著這金玉滿堂、卻冰冷無情的宮殿，“現實世界活得滋潤的話……誰會甘愿來這畫里？”他揮了揮手，仿佛拂去什么不重要的東西，“罷了……穿這身衣服……也不過是為了給你治臉方便罷了……不穿也罷。”
他話鋒一轉，那雙深邃的鳳眸再次鎖定了司遙，帶著一種近乎純粹的好奇：
“不過……我還是很好奇……”他微微俯身，拉近了距離，聲音低沉，“你認知里的壞人……是什么樣啊？”他指了指自己，“像我這樣？”
司遙剛緩過一口氣，聽到他這輕飄飄的問話，只覺得一股邪火又竄了上來。她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沫，毫不客氣地嗆聲道：“至少……你看起來不像個好人！”
“哼！”這一聲不屑的冷哼，仿佛從他喉嚨深處，鼻腔末端，甚至靈魂里擠壓出來！帶著一種睥睨眾生的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