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妾十五歲起就跟著您,其實臣妾是一個十分驕縱的人,可偏偏穿上那身鳳服,臣妾就要裝作十分溫婉賢良。陛下登記那日問臣妾后悔嗎?臣妾說不后悔,可現在想想,也不知道后不后悔。”
女子笑了,窗外雷聲大作,似乎馬上就要下大雨了,昏黃的燭火搖曳著,好像馬上就要熄滅了一樣。女子坐在梳妝臺前,穿著白色的睡袍,齊腰長發隨意披在肩上。她自抽屜里面拿出來一個黑色的匣子,從匣子里面拿出一白色瓷瓶。
“陛下可知?臣妾自入宮起,就準備好了這毒藥?今天倒是個好日子,馬上就要下雨了。真是清冷極了,臣妾每日都坐在這般冷清的宮殿里,臣妾后悔了,臣妾也許更喜歡外面的生活,這宮墻中有太多傷心事了。不過好在,臣妾馬上就能去陪陛下了。陛下一定等急了吧?!?/p>
女子伸手打開瓷瓶,倒出幾粒藥丸來,直接就吞了下去??伤齾s笑了,笑的無比絢爛,倒像是白日里的焰火,就像是有什么東西解脫了一樣。讓人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那燭火終究是熄滅了,窗外也到底還是下起了大雨,雷聲掩蓋了一切,掩蓋了小孩的啼哭,也掩蓋了人們的談笑聲。這雨下的格外的大,皇后宮中的那一株海棠,平常開得起嬌艷的那一株也在這風雨之下,凋落衰敗。
元明六十三年,孝景帝歿,沈皇后亦殉情而去。舉國哀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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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小姐怎么樣了,你說萬一小姐活不過來了可怎么啊?”說話的是一個小丫頭,她滿臉愁容,正焦急的在屋內來回度步。
“呸呸呸,你說什么呢,咱們小姐一定會沒事的?!彼m是這么說的,可抓這床上躺著的人的手卻緊了很多。“小姐你一定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p>
“別晃了,看得我頭疼?!贝采系呐映粤Φ乇犻_雙眼,如果孝景看到一定會大吃一驚,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已經歿了的沈皇后!
“小,小姐,真的是小姐你嗎?”坐在床邊的女子馬上反應過來,她有些詫異,可更多的是一種慶幸,是那種劫后余生的感覺。
倒是那來回度步的女子,直接不爭氣的哭了?!皢鑶鑶?,小姐你沒事,真的是太好了?!?/p>
小丫頭哭做一團,沈綰綰看著只覺得頭疼。“我還沒死呢,哭什么,嚎喪呢?!?/p>
丫頭聞言,頓時擦了擦眼淚。綻放出一個笑容來,“小姐沒事就好,我就知道小姐不會有事?!?/p>
倒是坐在床邊的丫頭貼心地問:“小姐你有沒有不舒服啊?要不要叫太醫過來看看。”
沈綰綰打量了一下四周,只覺得分外熟悉。再看看兩個小丫頭,腦子里突然有一個猜想。
“秋茶,你告訴我現在是什么時候?”
“小姐你不記得了嗎?現在是元明五十九年啊?!?/p>
沈綰綰沒有在意兩個丫頭詫異的眼神,而是兀自想了起來。元明五十九年!她十四歲的時候,她還沒有嫁給孝景帝,孝景帝也還沒有登基!沈家也沒有衰??!莫非自己重活了人世間一遭?可這怎么可能呢?想來想去也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莫非應了那句話禍害活千年?
“秋茶你幫我把銅鏡拿過來?!鼻锊璞揪褪植唤?,現在更不解了,好端端的小姐要銅鏡干什么?可也只是在心里想想,還是乖乖的從床邊起身,去拿銅鏡,遞到沈綰綰前面。
沈綰綰看著銅鏡里面的自己,伸手摸了摸慘白的臉頰,有些迷茫,又有些慶幸。迷茫自己怎么會重活一世,也同樣慶幸自己可以重活這一世。
“小姐您到底怎么了,我還是去請太醫吧?!闭f話的是那個之前泣不成聲的小姑娘,她的眼里滿是擔憂。
“不必了,秋茶冬至你們扶我出去?!?/p>
“小姐,您身子還沒好呢,可不能吹風啊?!倍裂劾锏囊苫蟾盍?,怎么小姐醒來后,做事這么奇怪呢。明明還是一模一樣的臉,卻有不再像是以前的那個人。
是的,人還是那個人,人也不是那個人。這一世的她,不再是懵懂無知的小女孩,不是那個可以任人擺布的棋子,她是連死都不怕的沈皇后,是從后宮摸爬滾打歸來的沈皇后,是連老天都不敢收的元明沈皇后。
“無妨,走吧。”秋茶和冬至對視了一眼,她們知道沈綰綰骨子里是個很固執的人,當下也沒有說什么,便一同扶起沈綰綰出去。
沈綰綰走了出去,這院子里的景色還是同以前一般。彼時沈府還沒有敗落,沈復還沒死,沈冀也沒臥病在床,沈府也是欣欣向榮。
沈綰綰看著眼前的一切,有些悵然,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里更多的是孤傲清冷,讓人難以靠近。
也罷,重活一世,她還是想做一個無拘無束的人,想盡興而為,想目中無人,想驕縱孤傲,想做她一直想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