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城外眉山上去了？”紫菀聽了陳朗的回答，一臉詫異和茫然。

“是，眉山上...有一尼庵?！?/p>

尼庵？！

茹月，你竟果真心無所念了么？

紫菀身子一晃，阮晨立馬伸手扶住她，“司以默應該已經找到茹月姑娘了，他若能勸回她，便還來得及。我們先趕過去。”

他一手牽過陳朗遞來的馬韁，動作利落的翻身上馬，又伸出手來接紫菀。

二人坐穩后正欲離開，卻聽見身后嗒嗒嗒的聲音，卻是君皓腰間挎著劍，騎著一匹小馬趕了來，雙目炯炯，面上是堅決的神色。

紫菀呵斥他，“你來做什么？還不快回去！”

“易銘去探望他爹了，既然他不在，我就要擔負起保護表姊的責任！”

“胡鬧！你...”

紫菀還想說些什么，卻被阮晨打斷，“他若擔心你，便允他去了罷，時間要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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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樣的青石臺階，仿佛綿延不盡，只是那時的步道兩旁草木焦黑，這里卻是郁郁蔥蔥；那時心中是萬念俱灰，如今卻是心急如焚。

原本中秋祈福的人甚多，卻有陳朗神色嚴峻地在前方開道，行人見他面色不善，都慌忙散了開去，因而一路雖不算盛行無阻，卻也沒耽擱多少時間。

行至山頂，三只香鼎，香火旺盛，善男信女摩肩接踵，紫菀心中焦急，隨阮晨繞過大雄寶殿，入了一間古樸典雅的靜室，剛推開門，便見司以默失魂落魄地自室中走出，雙目赤紅，整個人如同瘋魔一般。

紫菀扶著門框踉蹌而入，只見一人著灰色布衫，靜坐在蒲團上，敲著木魚，緊閉雙目，仿若世間萬物在她眼中皆為一片虛無。

那身影如此陌生，紫菀幾乎認不出她來，卻又如此熟悉，使紫菀不敢與她相認。

“茹月...”紫菀幾乎跪倒在她身邊，心是顫的，聲音也顫著，“為什么...”

一頭烏發皆已不見，她卻無悲無喜，面容靜默，“前塵往事皆如過眼云煙，貧尼既已皈依佛門，便一心向佛，勤誡修煉，貧尼日后會為女施主誦經祈福，也望施主多加珍重?！?/p>

“我只想你放下痛苦，你卻為何將一切都放下了？”

“惠言法師為貧尼剃度時曾說，人心中的念想，皆為執妄，倘若不能承受苦厄，便要將一切歡悲都割舍掉，如此才能心無所念，自在超脫。貧尼此生只愿與青燈古佛相伴，施主不必再勸了，請回罷?！?/p>

茹月閉著眼，不住地捻著佛珠，敲打木魚，口中誦著經文，鐵了心一般，全然不管頹倒在地的紫菀。

因怕司以默出意外，陳朗早已追出去了，現下靜室中除了紫菀茹月，只有阮晨和君皓。

君皓性急嘴拙，看著紫菀和茹月的樣子，只是跺腳，不知該如何勸解，一旁的阮晨卻是平常不慌不忙的姿態，上前扶了紫菀，溫聲對茹月道：“塵緣既已了，便不打擾女姑了，但望女姑終有一天，能夠放下所有執念，體會佛法奧妙，自在修行。告辭?！?/p>

回去的路上，紫菀一直是怏怏的神色，陳朗還未回來，只有阮晨扶著她，君皓跟在后面，三人慢慢踱步下山。

此時日已偏西，前來祈福的人們早已各自趕回家，去準備香幾茶案，等著拜祭月神了，因而石階上寬闊了許多，也冷清了許多。

佛總說因果輪回，可究竟是怎樣的因，才造就今日的果？

為什么有這么多人，接二連三地離她而去？七歲時娘親因病去世，而后爹爹、三哥、四姐他們又葬身火海，現在卻要輪到茹月了，會給她做好吃的、掩護她偷懶不做功課、跟她一起分享小女兒心事的茹月，棄了三千煩惱絲、棄了司以默，也離她而去了。

難道說，其實這些都是老天對她的懲罰？因為她僥幸活了下來，所以就要承受這些痛苦，眼睜睜地看著身邊之人離去？

因為心事重重，紫菀下山時都不怎么看路，不慎一腳踏空，整個人朝前跌去，一旁的阮晨正拉著她的胳膊往回拽，前面卻也有一個面慈的老婦人扶了她一把。

“姑娘沒事吧？”

沙啞卻充滿關懷的聲音響起，紫菀勉力撐起一笑，搖頭回答：“不礙...”

話音未落，突覺面前一陣凌厲的掌風刮過，卻是朝著一旁的阮晨！

阮晨情急之下推開紫菀后退數步，徒手接了那老婦人幾招，卻未曾想身邊又有一陌生男子猛地從靴邊抽出一把彎刀朝他刺來！

紫菀被推開后，君皓便拔出劍來護住她，身邊零落的幾個行人都揭了偽裝，摸出些刀槍棍棒來，君皓年紀雖小，武力資質卻是不弱的，便也與那群人過了幾招，卻不想那群人也只是同君皓過過手，并不主動出擊，避過幾招便轉身往阮晨那邊追去。

紫菀見阮晨空手同那些人過招，雖然身法迅疾如閃電，接連躲過了好幾發殺招，卻依舊心驚肉跳。

“君皓！你去幫他！”紫菀猛地一推君皓，君皓滑了幾步卻又駐足原地，咬牙道，“表姊！我不能放下你不管！”

“他們的目標不是我們！”紫菀抽出隨身攜帶的小匕首，大喝，“我會自己防身！”

君皓咬咬唇，轉身奔了過去，卻見五六人皆圍著阮晨，招招致命，險象環生，他卻又進不去，情急之下只得大喊一聲，將手中長劍凌空拋擲出去！

阮晨踮腳而起，踹飛幾人，又踩著一個男子的頭部，飛身去接那把劍，另一人伸出手欲抓他腳踝，君皓便上前與那人纏斗起來，阮晨抓住劍柄，回首一掃，便連連刺中兩人肩胛，又將另一人踹翻在地。

誰知此時，方才那面慈的老婦人卻拋下阮晨不管，出其不意地奔向一旁的紫菀！

紫菀下意識地舉起手中匕首，卻輕易被那老婦人揮落，眼見著一雙干枯蒼老的手就要掐上自己脖頸，卻有一只溫熱有力的臂膀伸來摟了她的腰，將她從那老婦人手中救了出來！

阮晨腳尖點地，一劍擊向那婦人，逼得她后退幾步，又以劍尖挑起地上匕首，隔空扔給了君皓。

君皓拿到匕首，立刻如魚得水，身手也更靈活了幾分，以一人之力對付兩個男子。

那兩個男子見君皓難纏，互望一眼，開始加大力氣，不在同他客氣，三人便陷入苦戰中。

除卻被君皓拖住的兩個男子，還有另外三名男子以及這個出招凌厲的老婦人，阮晨雖然劍術精湛，卻要時時護著紫菀，對付起四人來也可謂吃力。

他們此時正在山半腰，離山頂尼庵和山下集市都有好一段距離，陳朗和司以默卻又不知所蹤，可真是難搬救兵，身陷絕境。

紫菀見阮晨處處受自己束縛，胳膊上已掛了好幾處彩，心中一顫，猛地推離了他，想叫自己不再拖累于他，卻不想這眉山高聳入云，只一條石階上下，石階兩邊皆為陡峭山坡，她此時盡了全力推開阮晨，自己卻失了平衡，在石階邊一晃，整個身子后傾，就要滾落山去！

與其活著，看著自己珍視的人一個個離自己而去，倒不如就這樣死去，還能找他們團聚。

紫菀閉了眼，任憑自己在獵獵風中倒下，卻忽覺一個溫暖的身子傾了過來，將自己緊緊護在懷中，二人一同掉下半丈高的石階，雙雙滾落山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