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點,真相的揭曉剛剛拉開序幕。這次的真相背后,是更多的更有意義的真相。
按照陳探長的指示,岑月將那四人帶到了412公寓的門前。
陳婼曦緩緩走來,輕輕地如同昨晚一般,推開了412房間的門。
楊羽打著配合:“各位看到了什么?”
“正常的一個房間,沒什么特別的。”陸說。
“和我昨天來時不一樣。”韓先生說道。
“說得好啊韓先生,”楊羽露出那副自詡偵探地表情,“和你昨天來時看到的并不一樣。”
“接下來,我們請岑小姐來充當兇手的角色,再找來一位女警充當受害者。”楊羽打了個響指說道。
“下面大家就可以靜靜地看著昨天的案發現場究竟是如何了。我和楊顧問為大家做解說。”陳探長雙手在胸前交叉,犀利地說道。
岑小姐和那位警員先在房內呈爭吵態。
“首先,兇手和死者發生激烈爭吵,具體內容很可能是和慧明藥廠有關的。”
岑月看著手上寫滿的密密麻麻地字:“你這種行為違背記者的原則!為了錢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你的可信度,甚至想讓那位樹林中的老者做出偽證!”
“你懂什么?”那時的白小姐回答,“作為一個記者,我們有理由讓大眾相信我們相信的真相。操縱輿論,在不完全揭露社會罪惡的前提下滿足自身的經濟利益,又何樂而不為呢?”
陳婼曦解釋道:“這其實是兇手提前計劃好的。雖然慧明藥廠一案是他的動機之一,但是從現在來看,這件事情只是整個案件的導火索,他的目的,是讓白小姐無論如何都要去到那片樹林。”
楊羽看了看她,接著說:“因為他在這之前已經調查好了一切,你提前找到了人,掌握了消息,并在昨天放出。為了未了情的情人不受牽連的黃小姐會在昨天去找他,你的那步棋——韓先生也會去找他,然后來到公寓,助你嫁禍成功。”
白小姐跑出了公寓,匆忙的準備去找那位老者,兇手則是在樓下與保安進行交談,制造不在場證明。
白小姐在五分鐘之后又跑回了公寓,可這時的兇手并沒有提醒保安。
“這么做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保安和大家認為,公寓——不是第一案發現場。這樣一來一切都是說得通的。”陳說。
兇手借著解手的時間,跟到房內,先用將其打暈,再換上受害者的外套,捅了一刀刀的致命傷,將其殺害,并用麻布進行清理。可是兇手發現,有一塊血跡無法清理干凈,于是匆忙掉轉了床的位置,試圖掩蓋血跡,于是就匆忙地將麻布墊在尸體下放于床下,將衣服換回,并匆匆的回到保安室內。
“確實是十五分鐘沒錯,”韓先生問道,“可是白小姐為什么還會回來呢?”
“你們覺得一個記者出門,最需要的是什么?”陳探長問。
“照相機,筆記本和筆。”黃婧回答。
“沒錯,”陳說,“正是因為我們并沒有從白記者的隨身物品上發現筆,才有了疑慮。所以我們推斷,兇手事先藏起了筆,才讓受害人自己落入圈套,回到公寓來取。而唯一的破綻,就是那支筆,正擺在書桌上。我找人證實過了了,確實是白小姐的。”
楊羽接著解釋:“接下來就是衣服。我們在你們所有人的房間都沒有發現帶血的衣物,而如果拿著帶血的衣物去處理也很容易被發現,所以我們推測,他的身形應該比較瘦弱,能夠被受害人的風衣外套完全包裹住。”
“而從現在的布局來看,兇手一定會迅速落網,因為這時財神的照片還掛在墻上,風水類的書籍還擺在書架上。一個那么相信風水和財神的人,怎么可能讓床頭對門,并且靠窗呢?”陳說。
在順利返回樓下之后,黃婧入住公寓,這時兇手提醒了保安有人。
“黃小姐,住不住在這里并不重要,”楊羽說道,“只要他將樹林中的事情引出,我們很快就會查到黃小姐頭上,因為他想要嫁禍的拋尸罪名,在九點來的新租客上。”
不久后,兇手和韓先生一同上樓,在他將手提箱放入房間的時候,故意去找黃小姐聊天了解情況。
“這時的韓先生并沒有發現什么異常,”陳說,“因為兇手很清楚,韓先生沒有嗅覺,因此他聞不到任何味道,并不會懷疑尸體,就藏在床下。”
等待韓先生匆忙離開后,他交談幾句,再一次回到房間,用抽象畫作替代財神畫像,并將畫像放入書殼中。先將韓先生的手提箱打開,將茶葉擺在壁櫥中。再將尸體拉出,再次換上死者的外套,補上剩余的刀數,制造出足量血跡,用花盆中的從那片樹林采集的泥土對尸體和手提箱進行處理,最后清理好現場,為尸體換好衣物,放在床旁,在匆匆下樓,繼續他的交流。
“最后,就是兇手裝作是很在意白小姐的樣子,出門尋找,沒有回來,”楊羽解釋道,“所有的圈套都下好了,靜待我們慢慢進入。”
寧孤透鼓著掌,笑著說道:“你們這番表演,不就是想說,兇手是我嗎?可你們,沒有證據,這些都只是假設。”
“不。”他們異口同聲地說。
“我們有證據,而且很充足,”陳探長說著,楊羽順勢遞給了他從一家肉鋪發現的手套和帶有血跡的布,“你很聰明,不過,百密而一疏。通常情況下,只有在外擺攤的現殺現賣的肉攤老板的清理所用的布會堆在外面的角落,你利用這點,將這些清理工具混入其中,可惜這上面我們還是核對出了你的指紋和白小姐的血跡。”
“你怎么能為了脫罪將罪名嫁禍給我!還偷走我的匕首和財富!”黃小姐扯著他的衣領。
陳婼曦急忙命人將他們二人拉開,寧先生低下頭,露出了得意又釋懷的笑:“你們怎么懷疑到我的?”
“直覺,”陳探長說著,看向了楊羽“起初我是不相信這些東西的,可是當我聽到你說你為了尋找白小姐而徹夜未歸時,我覺得有些不對,也可能是我的習慣與你不同,因為我想,如果我很重要的伙伴不知干嘛而徹夜未歸,我會相信,他一定會回來,所以我會選擇,在家里等待。如果真的出去找,一定會時不時地回來看看。還有那杯咖啡,如果你徹夜未歸,或許連他的味道你都不會愿意聞到,可你為了將想讓我們看到的真相擺在我們面前,還是聞了聞盡力保持清醒。”
楊羽笑著看了看她,接著說:“至于我,懷疑你只是我的職業病。我問了你們三個人同樣的一個問題,‘你們有沒有殺人?’從心理學上講,人一般在撒謊的時侯,并不會在‘沒有’之前加上人稱。這三個人中,只有你回答時沒有加上人稱。當然,和陳探長的直覺一樣,這些只能當作是一個佐證,真正讓我們確定你是兇手的,是證據。”
寧先生笑著,眼淚也不自覺地流下,落在他的西裝上,落他腳下地面上。
“您的筆名是‘西洲’,因為您來自甘肅,”陳婼曦說,“而黃小姐的筆名,是‘精衛’,是因為,韓先生的‘威’字和黃小姐的‘婧’字。我們對六個月前的案子進行了復盤,如果我們的推理方向對的話,您的動機,應該就是那件案子。”
“但是我們——想聽您說出動機,”楊羽緩緩地說,“我們的推理可能并不完全正確,記者的筆和記憶,不會錯。”
寧先生緩緩開了口:“我和那件案子的遺失的孩子一樣,是被拐到甘肅的。我深知他們面臨的是怎樣一個深淵。我拼命地學習,好不容易來到上海當上記者,這是我從小的夢想,因為我想,即使再沒有人破案的時候,我也可以為社會事件發聲,為更多的人,爭取一份公平,盡己所能地還公眾一個事實。”
“我一直拼命地想要成為一個好記者,伸張正義的記者。在申報,我結識了黃小姐,雖然要強,但是總是沖在前面,報道真相。又在六個半月前,結識了一位在新聞界以真誠聞名的記者——白芹蝶。我一直欣賞白小姐的能力,所以每一次都會看她的報道,在那十七起綁架案之前,她所有的文章,都和我們找到真相的一樣。她的文字真誠而又力量,在那之前,她可以算得上,是一個真誠的人。”
“可是那件案子發生以后,我和黃小姐發現這就是一起拐賣案,拼命地發聲,得到持續關注。白小姐那篇輿論,顛倒了整個事實,她找到了受害者的家屬,和那群人販子聯手,給那些家庭保金,并為他們篡改保險記錄,利用了她在業內真誠的標簽,聲淚俱下地講好每一段故事。他們選定的孩子大多都是較貧困或生活比較拮據的普通家庭,家中都有三到四個孩子,他們通常都是最調皮的,也在家中最不受到重視的。一些較為富裕且有一些文化儲備的家庭,他們只是進行器官的移植,例如腎臟。然后再將那些孩子送回,并告知他們這樣做可以得到保金,再編一段可信的故事。對于那些沒有將孩子送回的家庭,他們會選擇稱那些孩子已經去了國際學校,在那些孩子被販賣之前,拍攝好照片,在他們面前,接著用她的‘真誠’采訪到六位受害人家屬最后在媒體面前一樣的講述——騙保。”
“就是這樣,所有的輿論全部全部逆轉,接著就有別的媒體跟風報道,事實,就這樣被掩埋了。”
“當時的我,并不相信我們查到的有錯,也不相信白小姐是那樣的人,可是黃小姐退縮了,即使她要強,也認為案子已經過去,這只是人們茶余飯后的閑談,沒有人會真正在乎。直到五個月以前,我們在查找同一個案子時——也就是慧明藥廠案件時偶然碰到。我為了弄清事實,就求著她一起調查,才有了你們現在看到的場面。后來有一天,我和她談論起了慧明藥廠,她便露出了真面目,說的話,正如剛才你們重現的那樣。”
“所以在那之后,我就計劃著如何將這個踐踏正義又利用真誠的記者為那些孩子們陪葬。她臉上的那幾刀,根本不夠。”他的淚水,已如泉水般涌出。
“我又發現了韓先生和黃小姐的過往和罪行,將計就計,事情便發展成了你們看到的這樣。可惜,我還是沒有成功。”
陳婼曦為他戴上手銬,說著:“記者是輿論的風向,我們并不反對任何一個人對正義的追求,但是,一旦以惡制惡,你堅持的,不過是你心中的那份。殺人嫁禍,視法律如費紙,你和她,從這一點上,沒有區別。不過我相信,一切都可以從頭開始的。”
他懊悔地低著頭,韓先生和黃小姐兩人也相繼被帶走。
“改頭換面,重新做人,”楊羽拍了拍寧的肩膀,“我們還等著有你這樣正義的記者,以正確的方式,用筆,為公平發聲呢!”
三樁案子拉下帷幕,真相不盡人意。
岑月將公寓中與慧明藥廠及拐賣案的有關資料整理回巡捕房。
巡捕房中。陳婼曦正翻看著寧先生桌上的剩余的報紙材料。
在幾十份報紙中,她猛然間看到一篇報道的配圖,心中猛然一緊。她見過和這個一個一模一樣的場景。她叫來手頭正在處理拐賣案資料的楊羽,又找到了案發現場的照片。
他們二人相視,眼神的交匯中,充滿了不可置信。
她拿著那張照片,而他拿著報紙——房間的布局,花盆和手提箱的位置,甚至出現財神畫像的位置,都是那樣的相似。
“誘導犯罪。”他們心中劃過同一個念頭。
一個聲音劃過空氣中的沉重,“老大,你看,”岑月跑了進來,手上拿著新月日報,“這邊的綁架案解決完,我和金小姐通了個電話,金小姐這么快就定完初稿了。“
“我現在,恐怕要重新看待記者這個職業了。沒想到還能出現這樣的人,報紙果然不能全信。”
楊羽笑著,正經又不正經地說道:“我們應該以客觀的眼光評判記者筆下的真相。”
陳婼曦肯定地對著岑月點了點頭。
“這案子,還挺有意思,“陳探長看了看楊羽,他也露出來那副表情來,看了看他,“等一下派人去查一下這個報紙的來歷。“
岑月點了點頭,又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有些扭捏的笑著:“老大,前兩天我研究天文,生發出一個問題。“
陳婼曦歪著頭向她挑了挑眉。
“是太陽讓月亮發光的,可是太陽從沒有問過,月亮愿不愿意發光。“
他和她同時愣了一下,又相視一笑。
岑月撓了撓頭,看了看他們,疑惑地問到:“你們笑什么呢?“
她望著他,又看了看岑月,回答:“我笑太陽。太陽一直發著光,可是他也許并不知道自己發的光,正讓月亮有了光芒。所以為什么會問出月亮愿不愿意的問題呢?“
他低下頭,思索了一會,將不同尋常的眼神投向她:“我笑月亮啊。雖然在宇宙中,月亮已經是很美的一部分了,只是不愿意顯露鋒芒。但是如果真的發光的話,會更美不是嗎?為什么月亮不愿意呢?”
他們看著對方,沒有回答。
“你們又打什么啞謎呢?”岑月笑得燦爛,問道。
楊羽接了話:“想著請二位吃個午飯呢!”
“正好我肚子餓了。”岑月回應著懇切地看了看陳婼曦,她點點頭,并先將她安排出去。
“那就謝謝楊少爺了,”陳婼曦起了身,示意楊羽一起,“如果你哪天想通了,我會同意的。畢竟我已經占據了先機,您的步子還沒邁出呢,楊太陽先生。”
“再等等,”楊羽笑著,和她一同走出房間,“我正在邁呢,陳月亮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