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略微泛黃的葉隨著秋日的和風舞動著,清新與明朗也隨著桂子的清香飄進了巡捕房。不知不覺間,距離上個案子,已有一個月的時間了。
陳婼曦轉動著鋼筆,雙眼緊盯著桌上兩塊看似一模一樣的大洋,靜靜地思索著。
“嘭——”辦公室的門被剎那間撞開來。
看著岑月額頭上掛著的幾排汗珠,本想責備岑月不敲門的陳探長也沒了氣。她氣喘吁吁地沖到桌前,說道:“老.....老大,您讓我查的事,查到了。”說著便將手中的一沓報表費力地放在桌上。
“市面上流通了近一千大洋的假幣,都來源于米市,”陳探長的眼神中充滿犀利,迅速掃過賬目的明細,“從交易記錄和假幣金額來看,英租界所有的大戶人家都有嫌疑,當然,道上的那幾家也是如此。”
她緩緩的閉上雙眼,幾百條數據逐漸在她的腦中串聯。可縱使又千絲萬縷的勾連,也不能單憑零星的證據碎片深入調查,她這樣想。
“老大!”岑月望向陳婼曦緊閉的雙眸,提高了些音量。
陳猛地睜開眼,使得岑月嚇得后退了半步。她掩飾地笑著,從其中回過神來,開口問道:“楊先生上次的案子之后,可有接到委托啊?”
“楊顧問現在也算是上海灘的人物。據我們派去的人說,找他委托的人確實不少,”岑月順勢頹然地攤在了沙發上,“唉,真是累死我了,老大。”
陳探長挑了挑眉,微微點了點頭,走上前去,拍了拍岑月地肩膀,囑咐道:“暫且小憩一下,然后立刻去總局申請對假幣一案的調查授權,順便叫他來巡捕房一趟,我去糧食市場。”
陳探長風馳電掣般地移動至門口,岑月滿臉好奇地笑著,點了點頭:“保證完成任務!不過老大,您自己打不是更直接嗎?”
聽到這話,她也只是放慢了速度,莞爾一笑:“因為你辦事,我放心。”說完便揚長而去了。
所問非所答,岑月想著,有些不解地望向老大的背影,泛起嘀咕來:“因為上次那頓飯嗎?”
岑月的思緒伴著疑慮回溯到前不久的那頓飯。
新月日報記者案結束后,辦完案子的三人在楊羽的引領下,前往了羅西亞餐廳——上海灘頗具盛名的西餐廳。味道鮮美,食材新鮮,菜品多樣,服務周到,裝修精致,可謂是一應俱全。
一進到餐廳,岑月就“哇”聲不斷,看看這里,又摸摸那里:“老大,這里真是不便宜呢!上海就是上海!”
陳婼曦無奈地笑著,搖搖頭,又和他四目相對,隨著服務生,坐到了他們的餐位。
“三位,這是餐單。”服務生將菜單遞給他們。
岑月與陳婼曦坐到一側,楊顧問坐到對面。他順勢接過菜單,用著他不正經的語氣,將菜單遞到她身前:“女士優先,陳探長,請。”
陳婼曦的嘴角微微上揚,調侃道:“我又不是東家,這樣一家有品位的餐廳,怎么——”
“老大,您就點吧,”岑月未等陳婼曦的話說完,懇切地望著菜單,又瞟了瞟楊羽,“話說楊顧問也真是,女士優先,怎么,不會眼中只剩下老大了吧!”
氣氛微妙了起來,陳婼曦始終保持著嘴角的弧度,手緊握著拳頭,微微抬眸望著他。眼神剎那間交匯,又剎那間錯開,不知怎的,楊羽突然笑了起來。
“小姑娘,論工作關系,陳探長應該是你我共同的上級,請她先點呢,理所應當;論個人私情,陳探長是我破案過程中的伙伴,總是要比同岑小姐交往的密切啊!”
陳探長挑了挑眉,順勢將菜單遞給岑月。
“點吧!”她笑著掩飾著尷尬。岑月看出了陳探長的窘迫,搖了搖頭,將菜單遞還給陳。陳探長只是迅速的點了些菜,就將菜單遞了回去。
“交給楊先生了,”陳婼曦的目光定在了他身上,“不過楊大偵探,這頓飯應該還有別的含義。散伙飯?”
紅色的皮質菜單被他們二人的手一同握住,上好的皮質總是有紋路的,并不全然光滑。
楊羽愣了一秒,又迅速調整回來,露出他那副自詡偵探的表情,與她四目相望,“果然什么事情都瞞不過陳探長啊,”他挑了挑眉,“這個案子辦完,我可能要回歸偵探的本行一段時間了,繼續接委托。不過,如果陳探長有需要,通個電話,我一定會來。”
岑月大聲了起來,瘋狂地擺著手,拼命地搖著頭:“不行啊楊顧問,請您留在巡捕房吧!老大好不容易有點人情味,您一走,她又要變回原來——”陳婼曦猛地用手捂住她的嘴巴,楊羽將菜單轉交給服務生,沒再有別的言語。
氣氛似乎在此刻凝結成冰。悠揚的樂音,奢靡的磚石籠起的熱鬧氛圍,總是與此時的他們相悖。
陳探長微微點頭,擠出一絲微笑,回應著他。
果然,他的秘密真是不少。為何?為何他不同我坦白?是因為不信任,還是因為太過信任?
岑月看著默不作聲的二人,也變得無言。
時間一分一秒氤氳著他們的心田,整頓飯中,他們甚至未曾有一句簡單的交談,只剩下岑月觀察著二人。
他們望向彼此的眼神從未間歇,只是來來往往,不曾相對。一個充滿擔憂與眷戀,一個盡是不舍與嗔怨。
楊羽懂她所想,亦不全然看透。
她對那十三起爆炸案了解多少?以她的能力三天之內可以掌握相當充足的證據,可若我真的一步步引誘她落入圈套重啟調查,她的身邊,又會出現多少未知的危機呢?
他不想如尚思茹所說的一般利用她的信任又再次擊碎她的心,又無法得出最優解,這是他唯一能做的——暫且搜集證據,尋求他法,待塵埃落定,結果明晰,再同她坦白一切。
吃完飯,一行三人準備離開,楊羽結了賬,陳婼曦的雙唇微微張開,開了口:“現在我們手頭的案子還沒有完全明晰呢,以后可還要時常交流啊,楊羽。”她學著他的語氣,故作輕松。
楊羽正經了起來,卻還是陽光般的笑著,眼眸堅定與深邃,讓人深陷,他伸出手:“那就后會有期,陳探長。”
“后會有期。”她用同樣堅韌的目光回應他,同他握手。他們的手心相觸的瞬間,如同通過電流一般,聯通了他們的心。只是那相通的一瞬,二人的嘴角又同時上揚,或許剎那間,他們隱匿的心中所念,已然相知。
秋風乍起,猛地吹開了座位旁的窗欞,也將岑月的思緒帶回了此刻,迅速按照老大的吩咐,忙了起來。
米市的僻靜總是與上海的街市大相徑庭。陳婼曦的車疾馳過狹窄的弄堂,伴隨著發動機的聲響,穿入糧食市集。
流水一般的行人穿梭其中,形形色色。或樸實勤勉地填補著家庭的虧空,或是各大家戶有條不紊地購入大家的口糧,一車車,一箱箱。
“黃河發災,各地都發災啦!死掉了不少災民啊!糧價高,很正常的好不啦,”一位賣糧的阿婆急促地揮著手,“不買就不買啦,那還看什么!”她的對面,是一位青布衫上打折七八出布丁的老者,他布滿皺紋的手還是懸在半空。
陳婼曦將這一切盡收眼底,便快步走上前去。那人只是微微嘆氣,耷拉著腦袋,走開了,時不時地回頭,望向大米。
“我要五斤米,阿婆”陳探長目光緊隨著那位老者的步伐,迅速的付了錢。
“囡囡啊,”那阿婆摩挲著手中的幾塊大洋,望著她跑去的身影,“何苦呢?如果總是有你這樣的好人在,就不會有這么多人吃不上飯了,可你是一個人啊!”
陳婼曦毫不猶豫地叫住了他:“叔叔,等等。”說著,將那袋米遞給他。
那位老者用粗糙的手來回的擺動著。
“謝謝你的好意,小姐,”他說,“但我真的不能要。”他的眼中看到米時是發亮的。
“您的錢足夠買下這五斤米了,”陳婼曦的眼中充滿肯定,“我按照黃河發災前的價格,賣給您。”
那老人泛紅了眼眶:“可......可這......您吃虧的。現在我的錢還買不下一斤糧啊!”他緩緩地從衣襟中取出泛舊的錢幣,顫抖著放在陳婼曦的手上,不停地鞠躬道謝。陳連忙扶起他,目光緊隨著他的身影,漸行漸遠。
她的心中總是不自在的。有多少災民遭遇著同樣的困境,有多少百姓為了幾斤米受累,上海灘有多少,全國各地,又有多少。
陳婼曦低著頭,看著手中的錢,思索著什么。秋日的風總是無休止的,地上的落葉不自覺地卷動著,也卷動著她的思緒。
她將雙手插入兜中,徑直走向時興米行。
“號外!號外!名商會黃河賑災慈善拍賣在即!”她順勢從賣報童手中買了份報紙,沒有停下腳步。一邊迅速瀏覽著報紙,一邊不自覺地行進,很快,她到達了目的地。
陳婼曦收起報紙,伴著嘈雜的聲響,尋到米行的前臺。
“您好,我是巡捕房的探長陳婼曦,想找你們老板了解一些有關假幣的情況。”她出示著證件,說道。
前臺的工作人員點了點頭,便叫來了時興米行的老板——石云禮。
陳婼曦用犀利的目光打量著這位迎面而來的老板。石老板雖是米行的經營者,卻頗有些讀書人的風范——金絲眼鏡,西洋著裝,手握拐杖。
只見他紳士地伸出手:“陳小姐,您好。”
陳婼曦同他握手:“那我也就不同您繞彎子了。假幣既是從時興米行流通出去的,就要從您的賬簿和和訂單中追本溯源,不知可否借您的交易記錄一看?”
陳婼曦四處看著,小二有條不紊地將米一箱箱的放在秤上,記錄著數據;另一邊,則是一臺更大的秤,秤上承的,正是大洋。
他微微點頭,待了一會,又叫伙計找出賬目。他推了推眼鏡,迅速將交易記錄接過交給了陳。
根據日期的先后順序,偉程百貨六百大洋,城東趙家七百大洋,布藝梁家六百二十大洋......只有一個單一的名字排在后方,購買了一千二百大洋的大米。
那簽名的字跡清新雋永——喬念。
石云禮看見陳探長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其上,便連忙說道:“這位小姐是名商會的采購人員。說來也巧,購買的米正好一千二百大洋。”
陳探長用鷹隼般的目光看著他賠笑的面容:“我想,她應該不僅是采購人員吧,能夠孤身一人接觸到一整箱的大洋,她必定是與名商會的高層有著某種關聯。”
“據說啊,”石云禮小聲地說道,“是某位高層董事的秘書。”
“那當時她來采買時,您有沒有察覺異常?”
“沒有,平常我很少來店中的。這米行是祖上傳下的產業。”
陳婼曦笑著點頭。
“您何時發現有假幣的?”
“昨天,前臺因為收一位客人的錢時發現是假幣,退回給那位顧客后,他說這錢就是在我們這里用支票支付后結余的返賬,我們才發現的。”他搖著頭。
“謝謝您,”陳婼曦恭敬地點頭回禮,“如果后續有什么進展,我們會立刻通知您的。”
石云禮拄著他具有紳士風范的拐杖,手放胸前,鞠躬行禮。隨著時興米行熱鬧非凡的聲響,她毅然地走出大門,沒有回頭。
秋高氣爽,云淡風輕,便是上海秋日中,最令人愉悅的。可上海的天,也是說變就變的,她想著,走著。
回到巡捕房,已經是午后了。陳婼曦簡單地吃了飯,便詢問起岑月來:“事情辦好了?”
岑月嘴中還嚼著飯,手中整理著桌面回應道:“是的老大,除了電話沒通。”
“那就好,”陳婼曦挑了挑眉,笑道,“先將喬念的個人資料及社會關系理清,別的事先不急。”
岑月抿著嘴笑了笑,又看向老大的神情。
“老大,名商會的拍賣會就在明天,可是為什么,一定要取得進入拍賣會的資格,才能深入調查呢?”岑月問道。
“名商會的后臺,誰都動不得。如果我以探長的身份介入調查,警局是絕不會同意的。但如果我以募捐者的身份進入名商會的內部,順便打探消息,便容易多了。我想以我姑姑的名義捐款,再好不過。”
“老大不愧是老大!”岑月稱贊道。陳婼曦搖了搖頭,她的眼神中放著光,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中。
這一天很快就從曦月二人的調查中溜走。歷經如昨日一樣的出展,“泣血之瓶”的拍賣會如期而至。
只是這天氣總是不喜人的,烏云遮日,秋雨傾瀉,風起云涌,正如這偌大的名商會一般,變幻莫測。
她撐著傘,身著冰藍珍珠流蘇云肩旗袍,一頭梳起的羅馬卷發,走到名商會的門前。
一個熟悉的身影也在她的身后,混入人群之中。TA的咳嗽聲從未間斷,像是感了冒般。
她望了望牌匾,在雨中,深吸了一口氣,一步步邁上臺階,進入名商會的大廳,取出支票,簽名登記,總被來往看展的人群簇擁著。
猛然間,她的心如被激發了磁場般,越來越猛烈地躁動,甚至她,可以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后面,是后面的人?嘈雜從未間斷,躁動從未間斷,直至另一個心跳聲的出現——它們重疊在一起,像是合拍的音韻,未有參差。
“陳小姐,”一個熟悉又略有些不同的聲音傳入她的耳畔,“別來無恙啊!”
她猛地轉身,是那個自詡偵探的家伙——他奇跡般地在一個月杳無音信的情況下憑空出現在她的身邊。他們的目光再次交疊,會心一笑。
“別來無恙,”陳婼曦望了望他的如前的眼眸,又瞥見登記冊上的姓名,“陸先生。”
楊羽陽光般地笑著,如此燦爛。從她撐著傘在前方走時,他便一直跟在她的后方,越過人潮,來同她重逢。這重逢,是偶然,亦是這盤棋局中,被布下的必然一步。
“那就一起?”楊羽笑道,聲音中夾雜著一絲嘶啞,怕是感冒壞了嗓子。
她注意到他的臉色有些不好,可能得了感冒,沒說什么,只是默默點頭。她的眼中的那份月光般的皎潔與輕柔,是前所未見的。
他們二人并肩而行,共同邁出第一步時,右側一位與他們擦肩而過的正從展覽走出的男士引起了他們的注意。楊羽因他的身形臃腫的不自然,插在兜中的手微微握緊;陳婼曦也對這位全身一塵不染,腳踩锃亮皮鞋的男士起了疑。只是未等二人回過神來,那人已走出了門。
名商會戒備森嚴,各個部門的負責人員都有條不紊地忙碌著各自的事。拍賣會及展館聯合在一起,在距大門四十米左右。拍賣會場的未設有窗,只剩深棕色的墻壁。座位的設置和教堂禮座相似,向前望去,便可看見擺在平臺正中央的展品,那名聲非凡的血紅碎紋釉帶蓋燈籠瓶——泣血之瓶。瓶身與瓶底的直徑為四十五厘米,瓶口略窄為四十厘米高一米,裂紋均為特意燒制而成的。它就如它的名字一般,紅得同血色別無二致,甚至讓人感到可怕。
只是令人奇怪的是,如此上好的瓷器并未用罩子罩住,而是赤裸地矗立。
距離拍賣會開始,還有十分鐘的時間,隨著買家們陸續落座,陳楊二人也找了一同找了位置,坐了下來。
“咳咳——”楊羽劇烈地咳嗽起來,用手帕捂住嘴巴。陳婼曦瞄了他一眼,猶豫地抬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問道:“感冒了還逞強,這看起來,不像是你的做事風格。這個委托,很重要啊。”她的語氣意味深長。
楊羽挑了挑眉,眼神中充滿贊賞,卻又隱匿著,調侃道:“沒事。陳探長,我可不是像您一樣來調查假幣的,而是要為黃河賑災貢獻自己的力量,買下泣血之瓶的。”
陳婼曦笑著,看著他有些泛白的臉和微微發紫的嘴唇。她也佩服他的能力,即使昨天的電話沒打通,仍然能從僅有的已知信息中,得出她來調查有關假幣相關信息的結論,自然,她也明白,她的推理,亦然正確。
“原來你的委托人的委托,是拍下這件展品,”陳婼曦環視周圍的買家,又盯著前方的幾位從背影看著有些困倦的鑒定師,意味深長地說,“我感覺,我們好像在被什么東西推動著。”
楊羽看了看她,微微點頭,笑道:“我也有同樣的感覺啊。”
他們座位的后面,是一對正在交談的夫婦。他們的聲音并不大,但是陳楊二人,無意之間,仍清晰地聽到了他們二人的談話內容。
“昨天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他們還敢在今天舉辦拍賣會,也是真的不怕。”那位女士說
“最令我不解的,是今天竟然還展出了一個小時。”那位男士說。
沒等他們繼續下去,拍賣師就走了進來,整理了著裝,示意全場肅靜。
“各位,”那位拍賣師說,“有關黃河賑災慈善拍賣,現在正式開始。”
陳婼曦和楊羽的手中均拿著號牌,靜靜地聽著他的講解。
“奇怪。”楊羽蹙著眉,又不正經地笑道。
“奇怪什么?”陳婼曦聽到了他的低語。
“今天的拍賣師,并非我意料之人啊。”楊羽看向她,充滿自信,又多了幾分好奇。
“泣血之瓶的外部如此完美,內部亦然。”拍賣師還在介紹著。正當他用戴著手套的手拿起蓋子時,只見他突然扔掉蓋子,后退了許多步,眼神中充滿驚恐與捂住,滿頭大汗地叫了出來:“人——里面是人——人頭!”
在場的人騷動了起來,緊隨而來的,是一陣刺鼻的血腥味和腐味。大批涌上的人群都看到了這可怕的一幕。
“真的!”一位男士大喊。大批的人向外飛奔而出,陳楊二人迅速交換了眼神,向著與人群相反的方向跑去。
他們一同上前,只見血紅色的瓶中裝著的是一個人頭,陳婼曦迅速通知了人群中的一位工作人員叫人,楊羽直面這個混雜的氣味,由于身體不適,跑到一邊,吐了出來。
陳婼曦無意中瞥見被拍賣師扔下的瓶蓋內側的蛇形標記,再結合人頭的脖子處的切痕,一個可怕的念想浮現在她的腦海——額旗道。
“楊羽,你沒事吧!”陳婼曦關切地看著楊羽扶著墻壁的彎著腰的身影。
他拿手帕擦了嘴,用力地笑著,望著她的眼眸,搖著頭,一遍遍說著“沒事”。
望著他有些蒼白的臉,陳婼曦擔心地走上前,微微抬手,用手背觸著他的額頭。他們的距離逐漸縮短,陳婼曦同楊羽僅是一靠近,心臟便又開始了特權主義。
“你發燒了,”陳婼曦猛地抓住他的手肘,越來越緊,“回去好好休息,這里有我,放心。”她越來越緊的手仿佛訴說著她的擔憂。不可以,絕對不能讓他卷進來,這個案子,最好他一無所知,否則危險,會接踵而至,充滿未知。
她看著桌上的水,想了一會兒,又決絕地拿起水壺,將水倒入其中,遞給他:“喝一點,會好一些。”
楊羽自然是瞥見了那個標記的,只是他來上海的時間太短,對道上的事了解的甚少。
他用安慰又寵溺的眼神望向她,搖著頭,又對這杯水挑了挑眉,毅然地接過那杯最初擺在鑒定師們身前的水,喝了下去。
陳婼曦點了點頭,開始了現場的調查。正當楊羽逞強地拖著他孱弱的身體,準備邁出第一步出門尋人時,他突然向前倒去,上半身無力地落在地上。
“楊羽!”伴隨著陳婼曦夾雜著哽咽擔憂又有些了然于心的已然破了音的叫聲,岑月帶著巡捕房的人正巧趕到了現場。
“把他送到醫院,快。”陳婼曦探了探鼻息,長舒口氣。又向岑月交代了幾句,便派人將他送走了。
這甕,她已然深陷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