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的直覺向來很準,這樁案子,便是有這不好的預感原因。不過,憑這個直覺,至少他脫了身,也是好的。
岑月按照指示將名商會的相關人員帶入一間空房間,核對清點來參加拍賣會的人員。尚思茹也抵達了現場,對人頭進行鑒定解剖,提取泣血之瓶上可能殘留的DNA,并將杯中水取樣帶回巡捕房調查。
名商會亂做了一團,沒有了往日的繁華與井然,展館外人頭攢動,目光紛紛投向會場,討論著這件駭人聽聞的事。警探們盡力維護著現場,以便展開調查。
“泣血之瓶,果真如它的名字,‘泣血啊’!”
“這樣一來,泣血之瓶的名聲鵲起,有著這樣的奇聞加持,必然收到眾多收藏家的青睞,價格瘋漲。”
陳婼曦抬手下壓,用她鷹隼一般的目光掃視著,說道:“這里發生了命案,還請各位配合巡捕房的工作,暫且回避?!?/p>
現場的陳設正如她眼前的一般,從未更改。泣血之瓶的燈籠瓶口較窄,陳婼曦觀察著:若想將這么大的人頭裝入其中,且保證瓶口不被污染,幾乎無法完成。
她緩緩蹲下,看著瓶蓋內側的燙金蛇形標記,確是額旗道的印章沒錯。
人頭的狀況也令人背后發涼。死者的頭部頭發凌亂,雙目緊閉,耳環還在她的耳上。從頸部的切口來看,應為彎狀刀所致,血跡已經近乎干澀,死亡時間至少在六個小時以上。
陳探長戴上手套,用雙手將已經提取后的瓶身放在一側,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四方的方形紅木立柜,桌面則采用嵌入式的圓形底臺,長寬均為一米,高約八十厘米。
她抬了抬,重量很輕,便用手敲了敲。
“嘭嘭——”
空的?她迅速地尋找可以將柜子打開的暗門,正對著大門一面的柜子,被奇跡般的打開了。
陳婼曦探出頭,看著底面的鏤空設計,若有所思。正當她要將瓶放回原位時,又一個疑點出現了。
瓶的底部至少較嵌入式的圓臺寬一道兩厘米,無法對上。
她正低著頭思索,突然,一個聲音打破了寧靜。
“老大,死者的身份核實了,”岑月拿著筆記本和個人檔案資料,火急火燎地跑到陳婼曦面前,穿著粗氣,“正是昨天我們調查的名商會的宋董事的秘書——喬念?!?/p>
喬念,女,24歲,河北人,父母雙亡,無直系親屬。本科畢業于大同大學金融管理專業,現任名商會采購經理兼董事秘書一職。
她的震驚中帶有些釋然,不好的預感,果然是有關聯的,她迅速接過了個人檔案資料,嚴肅地問道:“送到了,醫院?”
岑月看著老大有些沉重又冷酷的面龐,點了點頭,回應道:“楊先生有什么情況醫院會第一時間通知的。老大,你笑笑嘛,現在這樣,看起來好可怕?!?/p>
她無奈地擠出微笑,又一秒變回嚴肅的神情:“案子破了,我就笑了。現在,還不是時候?!?/p>
陳派警員們全城搜索尸身,又繼續交代了岑月些什么,便毅然地走出展廳,最后瞟了一眼那件有名的泣血之瓶。
巡捕房的人來了以后,現場已被控制住。只見名商會的大門被保安們緩緩關上,外面的光,也緩緩地被擋住,最終消失不見。她看著正在關起的門,思索著什么。
警員們立刻拿起槍,對準名商會的那些保安們,刀鋒相對,他們也拿出了武器,嚇得人群急忙后退。氣氛瞬間凝重起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仿佛下一秒,名商會就會血流成河。
“這是在干什么呢,陳小姐,”一個雄渾的聲音傳來,“巡捕房什么時候如此專橫了。”
一位身著褐色西裝的男士從右側走來,他身形臃腫,體態豐腴,肚腩隆起的程度不亞于身懷六甲的孕婦,腰帶緊托在下方,大抵是無法將腰帶綁在上方。他走來的一路上,所有名商會的人員都在鞠躬行禮,為他讓出一條寬敞的路。
“都放下槍!”陳婼曦命令道。那邊的人也都收起了武器。
“我們巡捕房按照正規的流程辦案,”陳將頭緩緩轉向那人,“宋董事下令關門,又是為何呢?”她伸出手,緩緩鞠躬。
“在下陳婼曦,巡捕房的華人探長?!?/p>
“久仰久仰,”那人笑得可怕,“我很好奇陳探長如何知道我的。
陳婼曦的手一直懸在半空,她迅速收回,又自信地說道:“您的手上戴著的粗圈翡翠戒指價格昂貴,再加上外部磨損,又戴在大拇指上想必您一定不是名商會中經常需要摘下而寫字的人。而您的衣著和您鞋上的泥漬,說明您一定經常外出辦事,今天也不例外。再結合名商會人員們對您卑躬屈膝的態度,我又正巧前不久為了募捐了解了些名商會的資料,能在名商會的,并且負責處理這種事務的,只有宋董事您了?!?/p>
宋子哲,44歲,名商會執行董事,主要負責資金管理及經營,拍賣募捐等諸多事宜。
“小姐真是冰雪聰明,”那人說,打量著她的旗袍,“不會不知道,我為何請您關起門來說話吧?再者說,陳小姐的正當流程也真是迅猛的過分,案子發生的那一刻,您已然在拍賣會場中了?!?/p>
氣氛逐漸凝重了起來,她清楚宋子哲關起門來的用意,名商會最在意的,是名聲,不是人命。案子一旦鬧大,在社會上無疑會對名商會的各個方面造成極大的影響。
正當她要開口時,宋子哲先開了口:“我們自然相信陳探長的能力,三天時間,兇手定會落網。”他說的字正腔圓,讓所有人聽得都很清晰。
三天,那緊閉的名商會的大門,也訴說著這迫人的期限。三天一到,名商會一定會靠他們背后的勢力,為了他們的名聲,找到一個替罪羊送上刑場。搜查令,自然也會由著工董局的決策,不會奏效。
“那是自然,宋董,”陳婼曦犀利地回應著,“不過名商會的所有人都有嫌疑,畢竟只有名商會的內部人員,才有接近泣血之瓶,并將人頭放入其中的機會,所以,您和您的下屬們,配合我們的調查,會更快結案?!?/p>
陳探長微微抬手,將宋子哲請入房間,巡捕房的人和名商會的人還在僵持著,名商會的大門,也還是關著。岑月將其他的相關人員帶入了另一個房間中。
他摸了摸他光滑的腦袋,說道:“我很忙,您抓緊。”
調查緊鑼密鼓的展開著,無形的網,已罩住了所有人。
“您最后一次見喬小姐是什么時候?”
“前天,她正著手準備拍賣會的事,”他說,“原本是她作為拍賣師的,可是昨天休息,今天就沒來,我們才臨時換了人?!?/p>
“以前拍賣會的工作都是由喬小姐完成的?”陳問。
“是的,包括與手工藝人的對接,都是由她完成的。”宋子哲瞪大了眼睛回答道。
“您與提供展品的人,是相熟的吧?!标悑S曦看著他有些怒意的臉,意味深長地說。
“哈哈,”宋子哲猛地從沙發上站起,“陳小姐觀察力不錯?!?/p>
“泣血之瓶的作者叫什么名字?”
“蘇遠,是個制瓷師,”他搖了搖頭,“窮得叮當響,還期盼著能將他們那門手藝靠拍賣發揚光大,真是異想天開。”
陳探長手中轉動著的鋼筆,剎那間剎停,她再次思索了起來,說:“看樣子您對喬小姐的死并不在意,她可是您從一個小小的采購一手提拔上來的啊,想必您不光看中她的才能,還想讓喬小姐成為您的紅顏知己?!?/p>
“話不要亂說啊,陳小姐,”他有些不安的將雙手交叉在胸前,放在他的肚子上,“喬小姐的死我很傷心,不過這不能影響我的工作啊?!?/p>
“所以蘇遠是喬小姐的男朋友?”陳婼曦上下打量著他,他的反應無疑證實了陳探長的猜想。
“是!”他的雙眼又瞪大了起來。
岑月緊忙跑進來,將一個圓形古董刀費力地拿到陳婼曦的面前,耳語了些什么。
“這是——”
陳婼曦試著岔開了話題:“你知道喬小姐在拍賣會之前出去為黃河賑災買糧的事嗎?
“還有這一回事,”他皺了皺眉頭,裝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咬著手指,“我從來沒有讓她這樣做!”
“那名商會的賬目,介意我看看嗎?”陳婼曦拿出搜查說明。
宋子哲本想發怒拒絕,可在搜查說明拿出后,也只能束手就擒。不過名商會的水,深的可怕。
“在嫌疑沒有洗清之前,我們還會有些事同您了解,謝謝您的配合。”陳探長鞠躬道謝,正當她要走出房門時,那個雄渾的聲音叫住了她。
“說道嫌疑,陳小姐難道不覺得,額旗道的嫌疑更大?”說著便將入會名單從他的兜中掏出,遞到陳探長的耳邊。
她回了頭,迅速接過名單,細細瀏覽著,正當她要看到最后一個名字時,被宋子哲叫停了。
“吳世誠,”他說,“前不久因為要收購那個瓶子,來名商會鬧過,他今天也來了現場?!?/p>
時間在這一刻靜止了,陳婼曦的眼不自覺地停留在紙面最末端的名字——吳世誠。
陳迅速命人尋找吳世誠的下落,并將他約到菜館會面。
“我還是奉勸你一句,探長小姐,”他說,“如果真是額旗道殺了人,最好不要插手,不然小心命不久矣。”
她點點頭,迅速走出了房間,腦中的思索從未停止。在英租界兩年,陳探長也在上海的世道里走了兩年,多多少少同他們打過交道。
額旗道,是盧家人創立的。他們是滿人,還留著辮子。大部分的滿人在民國創立后都改掉了原來的陋習,大部分復清的人也都被清理的差不多。而額旗道能夠留存到現在,還可以發展成為黑幫的原因,除了手段殘忍,擅長用毒,總宅的機關眾多,讓人無法清繳外,還有一張王牌——他們的生意同洋人的利益聯系在一起,或者說,勾結在一起。
陳婼曦帶著沉重的心情走到另一個房間,他環顧四周,全都是名商會的成員。那位拍賣師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面無血色,負責安保的幾位人員直直的立在一側,湊在一起的四五位號稱與喬念交往甚密的男男女女如木柴般聚在一起,交談著什么,時不時的看向陳婼曦,前臺服務生則歪著頭,目光呆滯。
她順勢走到保安們面前:“這件展品是什么時候搬到展廳的?”
“前天早上就已經連瓶帶座搬入展廳了?!?/p>
“是喬小姐負責的?”
“是的。”
“在這之后還有誰來動過瓶子嗎?”
“瓶子一直由我們輪班看守,宋董來過,不過瓶子原來一直是有罩子的。”
“昨天名商會的展品是不是遇襲了?”
“是,一個看展的人把玻璃罩打碎了,場面一度混亂。不過我們并不知道是誰,為了名聲就將這件事壓下來了。”
“24小時都有人看守嗎?”
“只有晚上我們是在門外的,因為展館內沒有窗戶,再加上座位下藏不住人?!?/p>
時間不自覺的走著,已經是下午一點了。陳探長有交代了一些警員去核對賬目,在那個房間里一直詢問著相關的事。
“她到底造了什么孽啊,招惹了什么人,落得這樣的下場!”她的一位女同事說。
“是啊,果然這種采取不正當手段上位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旁邊的人也趁機嘀咕道。
陳婼曦走上前,嚴肅地說道:“喬小姐的死,對各位來說,更像是一種茶余飯后的談資。我的助手說,你們是她的關系親密的同事,為何會對她做出這種評價?”
那位女同事瞪了陳婼曦一眼:“我們又沒否認她的能力,只是年輕貌美也算是一種能力的話,一定沒人比她更加強了?!?/p>
“上海灘的大部分人,都艱難地生存著,喬小姐無父無母,為了生活拼盡全力,追求自己的人生,本是無錯的,”陳婼曦搖搖頭,“死后無人為她傷心,反而都是惡意揣度,對她來說,這無疑是悲哀的。”
她緩緩低下頭笑著,似乎感知到了她自己的變化,低下頭,又急忙補充道:“未知全貌,不予置評。我還是希望各位嘴下留情。”
人情味,往往是她最缺乏的。陳婼曦無比清楚,她的冷酷來源于什么;她也無比了解,現在能夠知人冷暖,又來源于什么。
前臺的工作人員還坐在角落中,與警員們一同整理著人員名單。拍賣師也好不容易緩了過來,喝著熱水。
陳婼曦打開房門,岑月迎面而來:“老大,檢測報告?!?/p>
她迅速打開信封,拿出檢測單:
瓶身提取到多枚完整指紋,唾液分布在瓶口及瓶蓋上部。經DNA檢測鑒定,指紋DNA與唾液DNA比對結果不符,推測不來自同一人。
疑點真是一個接著一個,不過這件案子,倒是越來越有趣了。
她立即命岑月對宋子哲的DNA進行比對,與金寂珩通過電話,說了些什么,便只身一人前去赴約。
陳婼曦直奔向名商會的大門,緩緩尋得一絲罅隙,一束強光從裂縫中溜入,外面的天氣,已然轉晴。她靜靜地欣賞著如此的好光景,腳步卻從未停歇,直向車中,開往居家菜館。名商會中繁雜的信息、破碎的線索、混亂的關系,在她腦中一片片閃過,它們被無數次的組合,拼接,卻最終,成為了無數多個離散的點,無法串聯。
下午兩點,陳婼曦按計劃到達居家菜館。她拿著包,整理了頭發,毫不猶豫地跨上臺階。
“211包間在二樓,”門前的服務員熱情地招待著,“客人已經到了,小姐,里面請。”
陳婼曦邁著輕快地步伐上了一級又一級臺階。輕快,是因為她的鞋跟略高,與木制臺階碰撞的聲音,有輕快之意,而于她,則恰恰相反,因為她一旦走上樓,就會深陷泥潭,脫身,絕無可能。
211包間的門是開著的。未走到門口,她便瞥見了一位身形纖細帶著黑色帽子的男人正擺弄著他的小指甲略長的手。黑色長褂,中式甲衫,右面一側有些什么反著光,將他的臉在這樣昏暗的燈光下,映的如此清晰。
“幸會,吳先生,在下陳婼曦,租界巡捕房的探長?!标悑S曦禮貌地招待著,又叫來服務生,上兩杯上好的龍井。
“陳小姐找我是為了什么,上午的那個死掉的人?”他的眼放著光,盯著蓋碗上的花紋,緩緩抬手,打去茶末,伴著清香細細品嘗。
陳婼曦觀察著擺在他周圍的一切,“正是如此,吳先生。早年聽聞吳先生殺伐果斷,在江湖上頗負盛名,您看,出來同我這樣一個小探長吃吃飯,喝喝茶,還要帶著您的彎刀,不愧是額旗道的白紙扇,能文能武,真是難得?!?/p>
吳世誠笑了笑,抓起彎刀便向陳探長伸去,瞬間將刀架在她的頸間。那刀刃與陳婼曦的喉嚨,隔了僅毫米之距。
陳婼曦不動聲色,沒有躲開,也沒有反抗。
“不過我一直帶著呢,陳探長,”他惡狠狠地盯著她,“單憑這一點就懷疑到額旗道身上,未免太草率了。”
“那瓶蓋上有您額旗道的蛇形標記,”陳用鷹隼般的目光犀利地回擊,“如果是道上的事,您不妨如實告訴我,我逮捕您后,官司上我管不了,額旗道大可以造個找個方法保您出來,但若不是,您也要到巡捕房走一趟,畢竟您是犯罪嫌疑人之一?!?/p>
他摘下帽子,辮子散了下來:“我只是奉命收購瓷器。殺那樣一個賤貨,我圖什么?搞這樣大的陣仗,來泄憤嗎?”
她沒有回答,只是思索著。
“我能問您,收購瓷器的原因嗎?”
“無可奉告,”他收回了刀,“要抓便抓,畢竟英國人現在,正盼著因為此事,名商會與額旗道結怨呢,像你這種為他們賣命的狗,只能是犧牲品。今天恐怕陳小姐沒辦法將我緝拿歸案了?!?/p>
她的右嘴角向上揚了一下,未曾有一句話語。
吳世誠頭也沒回的走出了門,正要上菜的服務生正要端進來。
“不吃一些再走嗎?”她說的聲音很大,不過似乎沒被聽到。
糖醋小排,佛跳墻,排骨年糕......各種各樣的上海菜陳列在桌上。她塞給服務生一塊大洋,指了指桌上的杯子,便將他的蓋碗用手帕包著裝入包中了。
她看著桌上豐盛的飯菜,拿起筷子,迅速地將食物塞入嘴中。飛馳的時光正與陳婼曦的思緒,相伴而行。
兩點三十分,仁心醫院內。
從黑暗中接觸強光總會有些刺眼。楊羽躺在病床上,捂著眼睛,費力地適應著窗外的暖陽。他看了看他插著吊瓶的右手,又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他緩緩起身,看著未被的病房門和門外恪盡職守的兩位警探,無奈又自嘲的笑了。
一個身影悄然進入他的視野。她有著碧浪卷的齊耳短發,飄動著的卡其色風衣,手中提著牛皮紙袋,一點點朝著他病房的方向來。
那位女士向前探了探頭,在遠處笑著揮了揮手,打了招呼。楊羽只是點了點頭。
他開了口:“幸會啊,金老板?!睏钣鸫蛄恐L塵仆仆的樣子,若有所思。
“幸會,楊先生,”金寂珩直入房門,將袋子放在桌子上,“您醒的正是時候。”
楊羽又露出他那副不正經的表情,看似漫不經心地看著她。
金寂珩察覺到他奇怪的目光,警覺了起來,笑著問:“怎么,我來,您不滿意嗎?”
“不敢,不敢,”楊羽回應著,“畢竟金老板受陳探長之托,才特意前來為我送些飯菜的,還來不及感謝金老板呢。”
金寂珩搖了搖頭,又看向了開著的房門,說道:“介意我關上門嗎?”
他點了點頭,沉默著。窗外的落葉如同無聲的時鐘,顯示著時間的流逝。
楊羽還是帶著他那份不正經,將話問了出來:“陳探長為了讓我脫身,不惜讓我喝下帶有安眠藥的水,萬一那杯水中安眠藥的劑量太大,我現在還未醒來,金老板,又會做些什么呢?”
金寂珩笑了笑:“傻傻說得真是絲毫不差,楊先生著上海一頂一的大偵探,果真是名不虛傳。婼曦說她認為那杯水中安眠藥中短效的唑吡坦會使人進入睡眠狀態三到五小時,我求證了醫生,果不其然。不過你們這種心靈感應的能力還真是讓我嫉妒呢,她可從來沒這樣完整的推理出過我的想法??赡悖髅髦滥撬镉邪裁咚帲€是喝了下去,為什么?”
氣氛逐漸降到了冰點,金寂珩的話中之意,他聽得清清楚楚。
他的嘴角上揚:“說實在話,喝下那杯水,是因為我在她將水遞給我的一瞬間,懷疑了我的推理?!?/p>
金寂珩雙手交叉在胸前,靠在墻上,靜靜地聽著他的解釋。
“最初我看見那杯水后方昏昏欲睡無精打采的鑒定師時,就推測是水中的安眠藥成分所致??僧斔媚菢訄远ǖ难凵裢蛭視r,我當真以為我們的推理不同。但是人的心,總是偏在一旁的,我發現我更愿意信她。不過也真是感冒身體不爭氣,倒在那里了,算是頭腦發熱吧?!彼浟似饋?,有力地回擊著金寂珩責備的目光。
金寂珩緩緩地將打包好的飯菜從中拿出:“我可是受人之托,有話要問的?!?/p>
“金老板,在這之前,你實話告訴我,她是不是會有危險,還有,那個蛇形標志,到底代表了什么?”他打斷了她的話,問得急促而有力,與他平時吊兒郎當的做派,大相徑庭。
金寂珩只是同他見過幾面,卻也從陳婼曦的口中得知了他的經歷。不過在她看來,不正經這個詞,確是形容楊羽最好的了,所以這種情形,她還是第一次見。
這是楊羽第一次向外傾吐對她的那份在意。他明白她的用意,不親自來,怕自己問東問西,但有些線索需要他來提供,她又不得不派人前來,問出她想問的。他很清楚,她不想讓自己卷進來,害怕他有危險,只是出于什么,還是理不清她的心。
金寂珩搖搖頭:“對不起,受人之托,無可奉告?,F在輪到我來問了?!?/p>
她正要開口,卻讓楊羽搶了先機。他露出那副自詡偵探的模樣,笑著說道:“死者就是我的委托人,喬念。前天上午,她拿著兩個大手提箱,來找我,委托我進入名商會的會場,來用兩千現大洋拍下泣血之瓶。我向來是不接這種委托的,但她所說的情況,與我從她身上觀察到的信息相符。她說這是黃河賑災來用的,兩千大洋,是她外地一個朋友的,希望可以為黃河的百姓盡自己的一份力。我問她為什么不自己參加,她說她會是這場拍賣的拍賣師,不能參與拍賣過程。而委托費,就是買后余下的錢。接了委托后,我與查找了相關資料線索,碰巧發現了假幣的事,剩下的,就是今天發生的事了?!?/p>
金寂珩愣住了,或者說她被他的推理能力鎮住了。
猛然間回過神,她點點頭:“好好休息,在這件案子解決之前,在醫院里,是她的命令?!?/p>
她走出了病房,將門開著,未曾關上。
“金老板,用你的人,護她周全,做的到嗎?”他嚴肅的聲音可是不多見的。
她背著身:“這種事,還不用勞煩楊先生提醒。”說完便離開了。
窗外金黃的梧桐訴說著秋日的神秘,而他的目光落在葉片上,自己陷入了沉思。
陳婼曦回到巡捕房,驗尸房內。
“DNA結果出來了,”尚思茹遞給她報告,“指紋與蓋碗上的一致?!?/p>
“唾液的鑒定呢?”陳問。
尚思茹用她清冷的聲音回答道:“與宋子哲的匹配。從人頭的解剖情況來看,死者的死亡時間在24到48小時,切口平整,沒有掙扎痕跡,頸動脈破裂失血過多死亡。從她的面部及頭發上提取的DNA還沒有找到其他匹配的結果。另外——她的腦部有一個腫瘤,從生理狀態和檢測結果來看,應該是惡性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