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修了無情道就能絕七情六欲，我還沒到那個境界，要怎么做，都是我的選擇。”
夜明靈心念一動，大長老的訓誡如在耳畔：“夫道者，有清有濁，有動有靜；天清地濁，天動地靜。
五色眩目，五音聒耳，五味腐腸，五欲焚身。
目不見玄黃，耳不聞希聲，舌不耽膏粱，鼻不嗅郁烈，形不逐浮華。
去其外誘，心乃澄明。”
她屏息凝神，調動周遭靈氣，萬雷齊聚，與六歲那年引氣入體時的陣仗一般無二。
嵇勝了然，完完本本的夜明靈，要回來了。
夜明靈被雷劈了以后性情大變，與那個洞悉人心的夜明靈大相徑庭。
眾人因為剛剛的動靜，全都聚了過來。
圣子的臉還沒消腫，看到眼前的景象神色慌張：“劍尊！你欺人太甚！”
“打了我還不夠，還要拆了我家嗎？”
主屋被雷劈得破破爛爛，不剩多少了。
“徒兒悟性高，我也沒想到這么快就突破了。”青年從乾坤袖里掏出一個白瓷瓶，遞給他。
“上品培元丹，權當賠罪了。”
圣子這才偃旗息鼓，一枚上品培元丹可抵百年靈修，危險時服下可提升兩個境界，兩個時辰內凝神吸納，也可發揮三成功效。
上品培元丹有價無市，不過這主屋也非同凡響，本身就是千年靈槐所建，睡著也能提升修為。
思量幾番，圣子還是覺得賺了，畢竟培元丹關鍵時刻還能保命，這屋子只會招來禍端。
只有元嬰修士才能看出這屋子的不凡，而青靈君已經渡劫期圓滿，自然知道這其中奧妙。
圣子不由感慨，這是怎樣的怪胎，兩百歲的渡劫修士，聞所未聞，連劍主當年也是四百歲才到這個境界。若不是劍主后人的劫數，恐怕早已飛升。
正想著，突然一道黑雷向著圣子劈了過來。
青靈君凝聚靈氣，黑雷便聚了過來，“你是雷靈根？”
“是啊，這些年被劈了不少。”
圣子想到自己親雷的體質，不由打了幾個寒顫。
不過……
只是筑基而已，怎會引來如此恐怖的天雷。
圣子蹙眉，他先前見夜明靈只是練氣九階，輕看了她，沒有放在心上。
“看來劍主血脈名不虛傳，沒有一個是我等凡夫俗子可比的。”
“血脈嗎？是心性。”青靈君將這八年夜明靈的努力看在眼里。
她日日天不亮就起來練劍，八年有七年沒用過午膳，日頭西沉，明月當空，她又開始打坐冥想。
夜明靈似乎很少感受到床榻的柔軟，常常都是一塊冷冰冰的石頭，坐到屁股發麻，起來練劍。
起初她修為突飛猛進，一日內連跳三階，驚艷眾人。
但因為后天不足，她一直難以精進。
她平時的消遣就是去仙和宗丹峰里獵幾只靈雞烤著吃，奈何每次大長老都在，還將她提溜去宗祠。
不過好在，青靈君每次都會將靈雞烤好，然后把人從宗祠接回來，看著小姑娘吃一口說一個香字。
算是陪她放松吧。
他不愿她在本該神思清明的時候，被外界過多干預，所以不許別人靠近她，也不許她總是往出跑。
無數個沒有星星的夜里，青年架起火堆，暖暖的光照亮他半張臉，柔和了他的輪廓，嵇勝罕見的褪去疏離。
少女吃烤雞，他就飲酒，哪怕沒有只言片語，兩人也相處得十分融洽。
思緒回籠，沖天的火柱不合時宜地點燃整片森林，將這處寨子圈了起來。
“他們沖我來的。”青靈君不假思索道。
“少祭司，你幫忙照看這位仙子，我隨劍尊去應付他們。”
巫溪說著，看向一直躲在人群中的巫云，道：“阿云，保護好族人。”
青靈君淡漠的目光掃過巫云，躍上搖光劍，朝著火光最盛的方向飛去。
巫溪祭出玄拓，也跟了上去。
夜明靈不知怎地，眼里流出兩行清淚。
一層薄薄的金光將她包裹，天雷此時劈不進來，愈發落得重了。
小綠搖搖頭，嘆道：“這么恐怖的黑雷，元嬰修士來了也得交代在這，誰敢靠近她？”
“這么厲害？”巫云蹙眉，“那，她會有事嗎？”
“她有青靈君的靈罩，天雷越厲害，這靈罩也就越牢固。”
“她不承受天雷，還怎么突破？”巫云憂心忡忡地望著少女，她修為不低，可也承受不了這樣的渡劫天雷。
“她是劍主后人，一定可以。”少祭司不以為意，畢竟紀靈以靈胎存活萬年，剛蘇醒就是集天地精華于一身的金丹修士。
身為她的女兒，自然不可能差，即使這樣是這樣恐怖的天雷，即使她不過十四歲，一切也顯得合情合理。
“除魔，殲邪，除魔，殲邪……”夜明靈開始念念有詞，雙眸仍是緊閉。
“不愧是根正苗紅的仙和弟子。”少祭司輕笑一聲，再望向夜明靈，他突然就笑不出來了。
金光寸寸碎裂，天雷毫不費力的偷過靈罩劈下。
金光黯淡，少女如同剛破殼的雛雞，從里面擊碎靈罩，這時眾人才注意到，她相比從前，眼神中更添幾分神性。
夜明靈無悲無喜，淡漠的雙眸掃過眾人，沒有任何猶疑，提起摘星劍，緩步走向嵇勝的方向。
“除魔，殲邪，這是我的使命。”
午夜夢回，這句話如同恐怖的魔咒，貫穿她靈魂千百次。
她什么都忘了，獨獨忘不掉有一雙血手緊緊握著她，連帶著她也沾上了好多，不知是她還是那個人，她記得，那個模糊的聲音一直在重復著：“除魔，殲邪……除魔，殲邪。”
眾人并不知道，夜明靈已經失去所有記憶，她遵循著本能，朝著魔修去了。
——
嵇勝察覺到雷云散開，手上動作不停，一刀貫穿魘尊的胸膛。
“你欠的，我總有一天，加倍討回來。”說著，搖光迸發劍氣，雷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吞滅這個黑袍男子。
“劍尊好厲害！兩招就解決了魘尊！”巫溪拖著傷軀，眼神難掩崇拜。
“這只是分身。”
青年感受到小徒弟的氣息越來越近，“已經是筑基大圓滿了嗎。”
笑意漾開，嵇勝心情不由愉悅幾分。
“明兒……”他正要夸少女幾句，突然——
“劍尊！”圣子瞳孔驟縮，按他重傷程度，劍尊死了，自己也得交代在這。
夜明靈緊緊握著摘星劍，并不松手，金黃的劍身，一寸寸沒入他的身體。
“你，失憶了……”
“我是師父，你不認得了嗎？”
青年沒有動作，保持著這樣的姿勢。
少女麻木的神色出現裂痕，“你是……”
“誰？”
……
本章完